首页 -> 2006年第9期

江南名嫒陈圆圆

作者:周 刚




  素娘虽然还觉得不是滋味,但见众人都说好,只得顺水推舟,勉强笑道:“那敢情好,有劳公子了。”
  归庄进屋时也注意到了这副空白对联,现在经梁怀秀一说,又见陈沅在对他注目示意,才省悟是他俩做的圈套,为了不扫陈沅的兴,就欣然同意了。
  素娘命人取下空白对联,丫环笔墨伺候。归庄吟哦有顷,就如游龙飞凤,挥洒而就:
  今朝吴娃压酒香
  明日黄花蝶也愁
  众人看了,都吃不透对联的含义。朱相公号称相公,读过一些涛文,他故作斯文,吟诵了几遍后,高声道:“妙哉,妙哉!”众人问:“妙在何处?”他摇头晃脑地说:“上联,今朝姐儿身上的香气压过酒香;下联,明日姐儿老了,成了黄脸婆,有谁再去碰她?让蝴蝶也犯愁呢!归公子的意思是叫人得乐且乐,切莫错过好时光噢。”
  众人觉得朱相公解释得有道理,就对归庄说:“归公子,教人及时行乐却写得这么不显山不露水的,到底是才子啊。”
  归庄听朱相公这样解释,大家又瞎附和,一时语塞。其实,朱相公只读懂了上联,对明日黄花却不甚了了。归庄的下联取自苏东坡《南乡子》中的句子:“佳节若为酬,但把清酒送秋。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意思是,人生如梦,韶华易逝,到秋后成了明日黄花,蝶儿也会为你犯愁呢。意思是劝世人要珍惜现在,不可醉生梦死自甘堕落。
  在场的人当然都不懂,素娘也觉得这对联不但字好,而且劝人极时行乐,看不出这归痴也是个识相的人,心中的气才消了。她眼珠儿一转,笑嘻嘻地对归庄说:“归公子,姑娘的小院还没名字呢,索性劳你再写个名儿。 ”
  梁怀秀见素娘也巴结起归庄来,心里好笑,就附和道:“素妈想得真周到,玄恭,你再写个匾额。”
  归庄当然高兴,就用魏碑体写了“沅园”两个字。
  
  四
  
  众人看了醒目的“沅园”两字,无不点头称赞,说:“沅姑娘住地叫沅园,好!”
  明代晚期,江南狎妓风气盛行。名妓不同于一般妓女,她们不但长得风姿绰约,而且才艺过人,琴棋书画,歌舞诗文,样样精通。她们的居所很讲究,有的甚至独居一院,还取什么“眉楼”、“小筑”等雅号。寻访名妓的往往是达官贵人或名流,这些人不但有钱,而且身份不同,十分讲究意境情趣,于是名士追求名妓,成了当时一种追求奢糜生活的时尚。
  陈沅天资聪颖,经名师梁丽声精心调教后,出落得色艺双绝,万种风情。梁丽声曾对素娘说,陈沅天生丽质,是我昆邑的奇女子,将来秦淮诸艳也会为之逊色,你要好生对待她。素娘听了欢喜不尽,陈沅若有造化,她藕香楼就会名声鹊起,身价百倍,所以她把陈沅视作奇货可居,业成之后,让她独居一座小院,像名妓一样供养。
  梨花会结束,客尽人散,娘儿俩就商量起接客的事来。
  这里要交代:名妓同一般妓女除待遇相差悬殊外,鸨母对她们的态度也不同。一般妓女,鸨母指令她接客,若敢违拗,诟骂鞭挞会接踵而至。名妓则不同,鸨母把她们当作金枝玉叶,嘘寒问暖,呵护有加,有事都商量。现在,陈沅将要接客了。所以,素娘要听听陈沅的意见。
  陈沅说:“我卖艺不卖身。”
  陈沅的回答出乎素娘所料,她怔了一会儿说:“姑娘,你哪能这样想呢,卖艺不卖身,不就像茶馆酒楼里卖唱的了,成得了什么气候?梁师傅说你聪慧伶俐,以后一定会红遍江南,什么八大胡同秦淮河,都不及盆渎村呢!快别说这胡话了。”
  陈沅沉首不语,暗暗流泪。
  陈沅十二岁进藕香楼,耳濡目染姐妹们的遭遇,她惶恐,她害怕,想逃离这火坑。可是素娘对她却刮目相看,不叫她干活,也不命她接客,还请了名师教她歌舞戏文琴棋书画。然而三年一过,这可怕的一幕还是要到来,她还是要遭人践踏摧残!她不甘心,就对素娘说出卖艺不卖身的话。现在,素娘不答应,她伤心了一会儿,央求说:“妈,孩儿还小啊。”
  素娘咯咯笑道:“傻妮子!十三岁做娘,天下通行,你今年十五了,还小?娘十五岁时已接了二年客了,不也是好端端地过来了吗?当然,你的初夜娘会郑重考虑的,一定找个人俊财旺的主儿。”
  陈沅泪水满脸,摇头不应。
  素娘又耐着性子劝了一会儿,陈沅还是不语。
  素娘忍不住了,她一手揪起了陈沅的头发,一手抡起胳膊,重重地打了陈沅一个耳光,大声吼道:“你以为你是观音菩萨?老娘花了多少白花花的银子供养你,为的就是今天,你不接也得接!”
  陈沅的脸上立刻显出五条指印,觉得火辣辣地痛,她挣脱了素娘的手,奔到妆台前,拿起一把剪刀,哭得通红的俏眼瞪着素娘,说:“你再逼,我就死!”说罢,她扬起剪刀要往自己心窝刺。
  素娘见陈沅发了烈性,慌了,想这一剪刀刺下去,她花的血本不全完了?忙上前扳住了陈沅的手,说:“姑娘,娘吃的是这碗饭,你不能怪娘狠心啊。”说着,她也哭起来,她哭的是陈沅不肯接客,她损失好惨!
  哭声惊动了众姐妹,都来劝陈沅,陈沅还是寻死觅活不答应。素娘无奈,只得依了陈沅,可是心里在恼恨:你陈沅算哪门子?好,咱走着瞧!
  昆山是弹丸小城,商贾云集,但少有风流名士,归庄虽然算得上,但穷困潦倒。一般客人大多是财大气粗的商户,不懂什么情趣,访陈沅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为的是一睹美人芳泽。可是,陈沅可望而不可即,让人吊胃口。他们花了不少冤枉钱后,就不再去“沅园”了。约摸过了三个月光景,陈沅门庭清冷,客人稀少,素娘见状心中暗喜,时机到了。
  一日傍晚,素娘对陈沅说:“姑娘,坐吃三年山要空啊,你得挪动挪动。今儿晚上,田学正五十寿诞,家中有个堂会,他指名要你去捧场。田老爷子是皇亲国戚,咱小百姓可得罪不起,我已经答应了,你可不能使性子。你准备准备,掌灯时分轿子来接。”说罢,素娘也不等陈沅回话,转身走了。
  陈沅因为生意清淡,往往要看鸨母脸色,心里很苦恼,常背着素娘约了归庄、梁怀秀到“沅园”倾吐衷肠。今晚她已约了归庄。可是,素娘突然叫她去田宅,态度又不容置疑,看来是推不掉了。田亦弘的名声极不好,还同素娘有染,此去田宅凶吉难卜,陈沅愣了一会儿,命丫环去告诉归庄。
  归庄得报,大吃一惊。
  原来,这田亦弘是当朝国丈田弘遇的族弟,本是扬州城中一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讼棍,靠了田弘遇才到昆山当了学正。他仗着皇亲的名号,在昆山招摇过市,作威作福,好多有钱无势的土财主争相巴结,把他捧作靠山。田亦弘趾高气扬,更加肆无忌惮地拈花惹草。藕香楼的素娘风韵不减,两人相见恨晚,因此田亦弘成了素娘的密友。陈沅不肯接客,素娘很焦急,见了田亦弘,田亦弘结结巴巴开导她:“姑娘性……性子烈,等我调教了她,她从此接……接客了,你日进斗金,得重重谢我。”
  眼看时机成熟,两人商量假称田亦弘做寿,把陈沅接进田宅。田亦弘又叮嘱素娘,此

[1] [2] [4] [5] [6] [7]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