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9期
报 复
作者:徐星明
冬生心里明白,要弄死一只狗,方法可以有很多,用尖刀把它一刀捅死,或者一锄头砸在它脑袋上,然后用麻袋装了丢在大河里、水塘中,都未尝不可(本来还可以拿来大饱几顿口福,不过这么做容易被人发现,就不考虑了)。只是,这些方法太直接,即使不贪那几顿鲜美的狗肉吃,也照样容易被人发现,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烦。衬里痛恨村长的人那么多,有谁敢麻了胆子公开跟他叫板?他冬生也犯不着硬充好汉去出这风头啊!对,偷偷下毒,让狗死了还摸不准是谁下的手。
主意打定,冬生不再犹豫,火急火燎从镇上买来了老鼠药,把它拌在包子里,趁着夜深人静丢在村长家门口。下完毒,冬生回到家里,因想着对村长的报复马上就会成为现实,心情过于亢奋,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亮也没合一下眼皮。大清早起床,再也没法忍耐,就顺手从门角里摸出一把锄头,装着下地的样子,往村长家门前绕。万没想到,离村长家还差着好几丈,大花狗已不声不响猛扑到他身侧,亏得他急中生智,就势把肩上的锄头往下一放,横空扫了一圈,挡住了大花狗的攻击,又赶紧就地摆开架式,舞着锄头且战且走,才算摆脱了它的纠缠。他挥起衣袖揩了一把额角上的汗珠,喘匀了气,心里犯了迷糊:真他娘怪,大花狗就真这么神,连老鼠药也毒不死它?这怎么可能呢?搔着后脑勺反复想想,才终于想出点眉目:说不定大花狗是因为平日吃惯了大鱼大肉,活鸡活鸭,对这种普普通通的面粉包子不感兴趣。冬生在城里打丁的时候,曾听人说过,城里好多人家养的狗就只吃好东西,普通的饭菜连瞧也懒得瞧上一眼!另外,冬生还听说,凡聪明的狗,对摆在地上的一些不明来历的“死食”,哪怕东西再好,也会不屑一顾。大花狗是村长他爹投胎转世,是聪明狗,不会轻易上当。
为了证实自个儿的猜测是否正确,冬生悄悄爬上高处,这地方正朝着村长家的大门,对那儿的一切尽可一目了然。果不其然,他昨夜丢下的包子,还好好儿摆在原地儿没动。大花狗躺着的地方,离包子最多也就二三尺远,却对面前的包子连正眼也没瞧一瞧,在它心目中,那东西似乎根本就不存在。
大花狗不上当,毒不死它,这事儿难度就大了。不把它弄死,这口恶气又没法咽得下!晚上,冬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左思右想,设计了不下一百种弄死大花狗的方案,最终没想出个好法儿来,就长一声短一声地叹着气,怎么也睡不着。堂客在一边看得纳闷儿,就陪着小心,不停地追问他。起头,他什么也不肯说,后来,堂客问得急了,才恶狠狠地回答:“我要干掉‘村长爹’!”
提到村长的事,春玲自觉心里有愧,男人这些天在她面前老是冷着个脸,也只好私下忍了。认真说起来,对村长,春玲其实也并无好感。上回,冬生出门才半个月,这老畜生就天天上门来缠,还满嘴巴花言巧语,答应只要有扶贫款下来,就少不了她一份。结果呢,他得手后,上了三回门,就把她当抹布一般扔了,扶贫款分文不见不说,那回她打他家门前路过,被“村长爹”在脚跟上咬了一口,自个儿还白贴了一百八十块钱医药费。男人这会儿提到要干掉“村长爹”,正对了她心思,就想正好借机会帮他出出主意,表示自个儿已跟村长彻底划清了界线,让他解了心头的死结,因此对这事儿就格外热心起来:“要下手,就悄没声儿干!你这样儿,狗没弄死,说不准名声倒先传出去了!”
“怎么个悄没声儿?”冬生没好气地反问。
“下毒呗。”春玲回答。
“唉——我还当你想出了什么好主意!”冬生一声长叹,“那法儿如果管用,那狗东西早见阎王爷了!”
“真要干,你看我的好了。”春玲满怀自信地咬着牙说。
说干就干,第二天上午,春玲炒了半斤精肉,用菜碗盛了,拌上老鼠药,摆在堂屋的饭桌上,也不锁门,就拉了男人往外走。冬生起头不懂堂客的用意,经春玲在他耳边一嘀咕,才恍然大悟,连连夸赞堂客这主意不错,对堂客的那股怨气还真就少了一大半。原来,大花狗骄横惯了,这阵儿人们防得紧,轻易逮不到活鸡活鸭来吃,就常常趁人家吃饭那阵儿,扑上桌子去吃。狗的鼻子格外灵敏,村里谁家里弄了点好吃的东西,隔老远就能嗅出香味来。乡村里,只要有人在家,就不兴关大门,大花狗这一招,往往令人防不胜防,全村大部分人家都深受其害,又谁也没法儿,没人敢动它一根汗毛。春玲这会儿摆上“龙门阵”,让它自人圈套,又叫人看不出丝毫破绽,能不让人连声赞好?
两口儿少了隔阂,就有说有笑在几家邻居那儿闲逛圈,估摸着事儿差不多了,才相互使使眼色,没事人一般从容往回赶。还隔着老远,冬生就发现大花狗在他家门前疯了一般乱窜乱跳,样子痛苦极了。冬生明白大花狗是中毒了,不免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但是,这种喜悦心情仅仅是维持了不到三秒钟,他的心情又开始变得复杂——这狗可千万不能死在我家门前啊……想到这,他赶紧加快了脚步,想赶在大花狗断气前把它赶走。冬生没有想到,大花狗这会儿已举步维艰,想走也没法儿撑得动四条腿了。冬生转头四顾,见附近没人,就高举棍棒,朝大花狗恶狠狠一阵吆喝。大花狗挣扎了好一阵,勉强走出半步,就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冬生苦着脸呆愣着,一眼发现堂客也来到近前,就迫不及待地朝她大喊:“快,快拿解药来!”
“你疯了还是怎么的?”春玲一怔,迷惑地盯着男人问,“你费这么大心思,不就想着把它弄死?”
“哎哟,你少啰嗦点好不好!”冬生的语气更加急促了,“让狗死我们这儿,你过后怎么跟人家解释?”
“可是,我怎么晓得到哪儿找解药?”一看男人那慌张样,春玲想了想,觉得他这话还真有点道理,就跟着急了。
“你前两天肚子痛吃的那西药片片还有吗?”冬生搔着头皮深思了一会儿,眼睛一亮,说,“医生说可以解毒的。”
“好,好!你让我找找!”春玲赶忙回答。
“哎,你看,我们家桌子上那碗肉还在!”春玲进门,猛然发现自家桌子上那碗拌了老鼠药的肉还原样儿没动,心里一阵惊喜,回过头对男人说,“这下我们可以放心了,这狗就算是中毒,也是别人下的毒,不干我们的事。”
“哎哟,我说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冬生圆睁两眼大声吼叫说,“这狗如果死在我们家门口,是不是我们下的毒还不都一样。人家找上门来,你跟他说得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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