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延续生命的恩与仇
作者：彭霖山
汪文两眼湿润地望着姐姐，嘴唇翕动了几下，犹豫道：“姐姐，我们再去看看吧，万一……”
姐姐知道弟弟说的是安慰话。便凄然一笑“不用去了，我什么都明白了，料理后事吧!”
汪文沉吟片刻，自言自语地又吐出一声：“能不能用另一种方式延续孩子的生命?”
姐姐倏地打了个激灵，两眼直瞪瞪地盯着弟弟：“你说什么?用什么方式延续孩子的生命?”
汪文便叹了口气，平静地解释道：“姐，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我想，如果能把孩子的器官移植到别的孩子身子去存活，一旦成功，建军的一部分不就没有死啊!”
汪婷婷不由一愣，随即明白了弟弟的意思，顿时又泪如泉涌：“可我……实在……不忍心……让孩子……又带着残缺的身子……上路啊!”
弟弟见状，便不再作声了，陪着姐姐垂泪。
又是一番悲恸之后，汪婷婷终于擦干眼泪，哽咽着沉吟道：“小弟，你这话还真提醒了我。我也知道医院里还有不少可怜的父母在为自己需要器官移植的孩子着急!现在，既然能帮助他们，为何不能成全他们的幸福呢?何况，建军这孩子生前也喜欢乐于助人，相信他也会同意的……”
汪文闻言，不禁为姐姐的深明大义感动得泪水涟涟，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抽泣回应：“姐……我这就照你说的办……让建军和别的孩子一同活吧!”
姐弟俩又抱头痛哭了一阵，然后，汪文强咽悲痛，搀着姐姐来到医院，向院方负责人当场表态，愿意无偿捐献孩子的器官。
院方负责人震惊了，器官移植的专家们也震惊了：为这开明而大义的母亲!
四 艰难抉择
脑死亡孩子于建军捐献器官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医院的有关病室。在医学教授专家们的面前，汪婷婷签下了《自愿捐献协议书》。落笔时，这位大义的母亲泪如泉涌，哽咽抽泣：“孩子，我把你身上有用的东西给其他孩子了，你能理解妈妈的做法吗?”在场所有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然而，院方经过慎重研究，考虑到心脏的受体一时难以寻找，也不忍心让这个孩子“走”时毁坏了一张笑脸，一致认为不需要切割孩子的心脏和角膜，只决定将孩子的双肾捐出。于是，经过配型检测之后，一位年仅14岁名叫肖玮的患者幸运地成了生命的被赠予者。
肖玮身患尿毒症，父母亲都是下岗工人。贫寒之家摊上这个重病号后更是苦不堪言。自从肖玮病发住院后，家里根本无经济能力获取肾源。在无可奈何之下，他的母亲准备将自己的肾给儿子。然而，就在这时上苍垂怜，天降福音，一位素不相识的大义母亲却将自己儿子的双肾无私地捐献给了这位濒临死亡的少年，肖玮和他的母亲如何不备受感动。喜极而泣呢?
按照国际惯例，器官捐赠者的家属和被赠予者互相不能见面。所以汪婷婷也无法知道肖炜家详细的情况，但她知道对方是一位贫寒家庭的孩子后，仅这一条便符合了她那扶贫济困的善良心愿，她就感到心满意足了。
就在整合生命手术的前一天晚上，汪婷婷家的电话机突然铃声大作。她接过话筒一听，竟是位陌生男人的嗓门：“请问大嫂是于建军的母亲吗?”
汪婷婷不胜惊讶，反问道：“请问你是谁?”对方轻轻一笑，“我是你儿子同学的父亲。对于你儿子的不幸，我自然深表同情，而对于你捐献儿子器官的义举，我更是钦佩得五体投地。”汪婷婷的脸上又露出了哀伤：“谢谢你的关心和褒奖，家门遭此不幸乃天降横祸，捐献儿子器官只望不修今生修来世啊!”
对方“嘿嘿”一笑，话头突然一转，声音抬高了好几度：“大嫂，你可打听到了，酿成这人间惨剧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么?”
汪婷婷的心房猛地一跳，神色大变，脱口问道：“他……他……他……究竟是谁?”
对方连声冷笑：“不是别人，正是准备接受你捐献器官的那个病孩的父亲!”
“啊，不可能吧!”汪婷婷失声惊呼起来。
对方又发出一连串的冷笑：“如果不相信，你可以让你弟弟汪文仔细去深入调查!我已告诉了他所有的一切。”
“天呀!”汪婷婷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几乎昏厥过去。
停了片刻，话筒里又传来对方充满同情的语调：“大嫂，现在你终归明白了吧，丧子之恨，夺夫之仇尚未能报，怎么还可以将儿子的器官捐献给仇人的儿子呢?应当让他家遭到报应，受到上苍的惩罚啊!”
“……”汪婷婷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不由失声痛哭。
“大嫂，你别伤心过度了，要节哀顺变，保重身体呀!”对方安慰了一番，突然又打转了话头：“与其将器官捐献给仇人的儿子，还不如卖个高价，挽回自家的损失!”
汪婷婷再也听不下去了，话筒从手中滑落，传来了对方一阵焦急的呼喊：“大嫂、大嫂……”
汪婷婷坐不住了，重新躺回到床上，泪水像堵不住的闸口汹涌而出，洇湿了大块枕巾。
这一晚，可怜的女人整夜没合眼。蒙胧中总觉得丈夫和儿子就站在自己的床前，丈夫怒容满脸地责问她：“你这蠢货，为啥要将儿子的器官捐给仇人的儿子，你是不是发疯了?”儿子则站在旁边，什么也没说，只是幽幽地哭泣。汪婷婷只觉得像有把利刃在剜自己的心，胸口在一阵阵发痛。
一会儿，她似乎又梦见一位面黄肌瘦的孩子跪在她的床前。苦苦哀求道：阿姨，救救我吧!你千万别听信一面之词，父亲的罪过怎么能扣在儿子的头上?就算仇将恩报，我同样会永生永世铭记你的大恩大德!这孩子磕头求罢，又连喊数声：“阿姨，我是无罪的啊!”喊得汪婷婷的心房都在打颤。
一连串的幻影在汪婷婷面前交错出现，折磨了整整一夜。直至天亮时辰，她已是心力交瘁，形容枯槁。弟弟汪文推门而进，见状吓了一大跳，惊慌问道：“姐，你怎么了?病啦?”
汪婷婷凄然一笑，摇摇头。
弟弟见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了，猛然进出一声：“姐，我们捐赠器官的对象不适合，应当上医院要求调换病人!”
汪婷婷似乎胸有成竹，坚决摇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就这么定了!”
弟弟着急了，大声道：“姐，其中有缘故啊，一旦让你知道真相，会活活气死的!”汪婷婷凄楚地回应：“我什么都知道了!”弟弟惊讶极了：“你知道什么?”汪婷婷长长地叹出一声：“对方不就是那个肇事者的儿子嘛!”
“啊!”这回轮到弟弟瞪大双眼，呆若木鸡了。
五 整合生命
肖玮是不幸的。小小年纪便患上了可怕的尿毒症，而且贫寒的家庭简直无力支付他昂贵的医疗费用，只有坐等死亡。
然而，肖玮又是幸运的。因为他意外地受到了上苍的垂怜，意外获得了一种情义无价的捐助，一位陌生而又开明大义的阿姨将自己儿子的双肾捐献给他延续生命。(当然，他压根儿不知道这位遭遇车祸而死的小弟弟其肇事者竟然会是自己的父亲!)
整合生命的过程是悲壮神圣的。当于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