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延续生命的恩与仇
作者：彭霖山
汪婷婷当然没想到，就在她离开这个城市后，肖玮一家人都在焦急地四处托人打听寻找她这位救命恩人!
如果说，肖玮和他的母亲对这位恩人深切的怀念仅仅是一种恩深难报的心情，那么，他的父亲肖仁义则无疑还增添了一种心如刀绞般的负罪感。
不错，制造这起车祸的肇事者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出租车司机肖仁义。那天，当车祸发生的刹那间，这位肇事者当时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这贫寒之家就是砸锅卖铁也赔不起这条人命，还有住在医院病入高膏的儿子，一旦自己进了牢房，恐怕连儿子的面都见不上了……权衡利弊得失，他便采取了逃逸的办法，以图侥幸脱身。当天，将肇事的出租车开出城外寄在乡下一个亲戚家，然后悄悄潜回城里，打听消息，以观动静。
接下来的一幕感人至深的情景简直使肖仁义无地自容了。
当他悄悄打听到，受害者的母亲，这位开明大义的女人准备将儿子的双肾捐给他那身患尿毒症濒临死亡的儿子以延续生命时，他的心灵深处便受到了强烈的震撼。灵魂受到了一场严峻的洗礼!也许对方还不知道自己就是给她儿子制造死亡的罪魁祸首。但仅此义举就足够让他肖仁义汗颜羞愧极了。他真想跪在这位伟大母亲的面前负荆请罪，向她开诚布公地坦白这一切。然而，他失去了这个勇气。说白了，他担心真相一旦大白，对方也许会反悔所以，直至儿子的手术成功以后，他才在夜深人静之际悄悄地溜进儿子的病房，涕泪交加地坦白了自己的“罪过”，然后叮嘱儿子，一旦身体复原后立即要设法寻找到这位大恩人，代父谢罪，杀身报恩。儿子含泪答应了。肖仁义便长叹数声，连夜赶往交警部门投案自首……
让肖家父子更没有想到的是，自从汪婷婷离开这座大城市回到老区的乡下后，同样时刻牵挂着这位病孩。这位善良的女人一直惦记着肖玮手术后的情况如何?他们的家庭条件能保证手术后的费用吗?还有，她最为担心的是肖玮的父亲是否一直在逃逸中?如果还不主动投案自首的话，一旦落网判刑，这个贫寒之家将会搞得更加支离破碎，对继续治疗中的肖玮的病情更加不利，弄不好前功尽弃，岂不成了瞎子点灯——白费蜡!
出于这种忧虑，汪婷婷在家中坐立不安，吃饭不香，睡觉不眠。直到当她委托弟弟汪文重新进城打听到这位肇事逃逸者已经主动投案自首后，她才如释重负般地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位高风亮节的母亲决定不计前嫌，主动出面，去为这桩交通事故中的肇事者减轻责任。准确的说也就是为了给肖玮继续治疗提供一个较好的家庭环境。可见这位深明大义的女人的用心良苦啊!
正是由于受害方的宽宏大量，根据《道路交通安全法》新的规定，事故双方互相可以私了。肖仁义才得到了从宽处理，免除了牢狱之灾。
当双方在事故调解书上签字生效后，肖仁义当着众人的面，俯伏在汪婷婷的跟前磕头如捣蒜，泪水鼻涕糊了满脸，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恩人哪，恩人，我肖家将要世世代代供奉您的长生牌位，子子孙孙朝拜，永远铭记大恩大德!”
汪婷婷急忙弯腰搀扶，连声劝阻：“大哥，你别这样，别这样!”
无奈，肖仁义就是长跪不起，仿佛也只有用这举动来表明自己赎罪悔过的心迹。
汪婷婷一次次弯腰搀扶，却怎么也搀不起俯伏在地上的这位男人。她似乎为此折腾得有点腰酸腿疼，突然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随着身子瘫倒在地上，惊得众人齐声呼喊起来：“大嫂，你怎么啦?怎么啦?”
汪婷婷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惊得肖仁义魂飞魄散，几乎是吼叫着哀求众人：“请你们帮忙送医院抢救啊!要是这大嫂万一有个好歹，我肖仁义纵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难咎其责啊!”于是，一辆救护车很快开过来了。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汪婷婷抬了上去，然后，几声笛鸣，风驰电掣般地朝医院的方向呼啸而去。
六 奇妙轮回
汪婷婷给送进了抢救室，众人谁也没有离开，一直守在门口。每个人的心里都感到沉甸甸的，都在默默地祈祷着：“上苍保佑，好人一生平安，好人一生平安!”
在众人忧心如焚的企盼目光中，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一位年轻的女医生笑盈盈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连声安慰道：“莫要紧，请大伙放心，这位大嫂是怀了孕，刚才也许动了胎气，才引起一时昏厥，现在平安无事了!”
“啊!”众人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换上了笑容，看来这位深明大义的母亲已经怀上丈夫的遗腹子了。哈，还是好人有好报啊!众人于是拍掌庆贺，奔走相告。
听说自家的大恩人珠胎暗结，怀孕在身，肖仁义夫妇俩更是激动万分，每天早晚在家烧高香，祈求上苍保佑这位贤德的妇人早生贵子，继承于家香火。
为肖玮施行“延续”生命的这家医院的专家教授们听到这个喜讯后，也无不感到欢欣鼓舞。他们曾经被这位深明大义的母亲深深感动过，也曾经在各自的心中一千遍一万遍地祝愿过，好人要有好报。想不到这种“好报”果然很快就来临了，他们怎么能不高兴万分哩!经过一番商量，院方领导当即拍板，决定将这位大义母亲接来医院生产。大伙众口一词：即将诞生的孩子，应该得到高规格的礼遇，因为他有一位了不起的母亲!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半年多过去了，按照预产期，汪婷婷被提前从老区乡下接进了她曾经打过工的这个城市的医院。三个月以后，她便顺利地产下了一个虎头虎脑的胖小子。那张小圆脸，还有眼睛、眉毛、鼻子、嘴巴，没有一处不像失去了的儿子于建军。汪婷婷抱着这男婴仔细端详了一遍又一遍。两行清泪悄然流淌在她那张苍白的脸上，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地喊道：“儿子……儿子……回来了……回来了……”
获悉这位深明大义的母亲果然喜得贵子，肖仁义全家人还真惊喜若狂。他们激动地互相拥抱狂呼：“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夫妇俩决定，这回一定要带着儿子去医院看望这位救命恩人。尽管前几次他们提出的这种要求一次又一次遭到碰壁，医生说按照国际惯例他们互相不能见面，而汪婷婷这位伟大的母亲也拒绝他们拜访，所以始终未能如愿。但他们依然没有死心。这次他们直接找到了院方的负责人，向他们再三恳求，自己虽然家境贫寒，没有物质回报，但至少应该让自己的孩子肖玮认识一下这位陌生的再生母亲，让他深情地喊上一声：“妈妈，我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院方负责人被肖仁义全家人这番真挚的恳求深深地打动了，他们经过慎重研究，决定满足这一要求，破例允许让肖仁义夫妇带着他们的儿子肖玮与汪婷婷及她的新生小宝宝见而。他们认为，既然高尚的人文精神和精湛的现代医学已经将这两个孩子连在一起，他们感天动地的故事也应该有一个完美的尾声。
激动的时刻终于来到了。肖仁义夫妇带着儿子肖玮在院方负责人的陪同下，手捧着鲜花来到医院的产房门口时，同时拥来了不少医护人员和邻近房间的病员，肖玮经过数月来的治疗康复，身上基本看不到什么病态了。汪婷婷儿子的双肾，已经牢牢地包裹在他的腹腔里，使他重新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完美无缺的健康人。此刻，当他站在自己的再生母亲床前时，这位少年激动得不能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停了许久，终于激动地高喊出声：“妈妈!”，然后便一头扎进了这位陌生女人的怀里，任凭那控制不住的泪水沿着双颊倾泻而下……
汪婷婷同样激动极了，一年前，她失去了一个可爱的儿子：一年后，她获得了两个可爱的儿子，难道这是一个奇妙的轮回，还是冥冥之中上苍给她的回报。她感到太不可思议了!同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泪眼婆娑，用温柔的双手抚摸着怀里的肖玮，嘴里喃喃念道：“儿子们都来了，一个也没少，真好!真好!”
同观者被眼前这一幕感人的情景无不深深打动，发出了一阵阵啧啧的赞叹声。一片人间真爱，顿时化作满屋泪雨纷飞……
责任编辑 张炜 E-mail:zw53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