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7期

扑朔迷离

作者:熊国英



搐,便走过去,见妻子泪流满面。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呀。”
  回答他的是一声呜咽,而后是一阵号啕大哭:“我对不起你,我又结了婚……”
  “什——么?!”他好像掉进了冰窟里,跌坐在床沿上,四肢倏忽变冷,全身失去知觉。
  他知道重婚是要判刑坐牢的,他能忍心看她去坐牢吗?他说道:“文君,你别说了、什么也别说了。我一个下岗失业人员不值得你爱了,我不会闹的。我马上走,把含芳也带走。”
  燕文君没料到吉安平对她如此宽容,一瞬间目瞪口呆,她仰起脸:“你打我吧!”
  吉安平摇摇头,苦笑着说:“好离好散嘛。晚上有车,我马上走。”
  “安平,含芳没到过大城市,玩几天再说,我求你了。”她猛地一把拥住丈夫。
  燕文君从银行取了6万元钱给女儿买了许多新衣服、玩具和好吃的东西,又带她去闹市、公园玩了一天。
  燕文君在送父女俩回去的路上对吉安平说了许多话。
  “安平,包里这些钱你拿着吧。回去把房子盖起来,再找个女人过日子。找个好点的,不要像我。”她凄然地说,“但千万不能亏待含芳。忘掉我吧,安平!”
  到了汽车站,她蹲下身抱住女儿说,“含芳,让妈妈亲亲你。”说着往女儿稚嫩的脸蛋上一阵亲吻,“乖,跟爸爸回家吧。”
  “妈妈,你要回来看我和爸爸。”说罢,女儿给了母亲一个甜甜的吻。
  燕文君强打着笑脸说:“含芳,妈妈过些日子会去看你和爸爸的。”她看了他一眼,还想说什么,但没有说。
  吉安平见她的脸突然出现了痛苦的表情,一只手下意识地按住右腹部。
  “文君,你怎么啦?”
  “没什么,老毛病了。你快走吧。”
  她一转身跨下人行道,穿越马路。
  与此同时,含芳挣脱了爸爸的手,像小鹿般地奔上马路。“妈妈!”她大声呼唤。
  几乎同一时刻,一辆面包车疾驶过来,即刻吞没了小女孩……
  燕文君闻声回头,悲凄地惊叫一声:“含芳!”随即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
  吉安平见沈宁伟从坤包里拿出6沓百元钞票,悲愤地说:“母女俩都去了,钱有什么用,钱有什么用啊?!”
  沈宁伟安慰他:“吉安平,不要这样。男子汉在悲剧面前应该选择坚强。”
  沈宁伟又吩咐周队长:“吉安平是个守法的好公民,帮他办一下车祸赔偿并派人送他回家。”
  上车返局前,沈宁伟接到长江路派出所的电话报告,刘太太坚持不同意解剖女儿的尸体,还说案子破不了就算了。
  坐进警车后,沈宁伟瞅着周队长和颜明宇,好一会儿才说:“案件真相大白,这是一起假案,假案!”
  回到宿舍,沈宁伟向满面疑惑的颜明宇打开了话匣子。
  “让我们从案发时说起。案发后,现场勘查和调查结果都指向一个人,就是钟声。至少在当时,我也认为凶手非他莫属。”
  “他于案发后的次日突然归来、使我感到疑惑。这就是第一个疑点。”
  “你在钟声被拘的当天晚上,向我提供了一条线索,后来证明是极其重要的,我开始发现第二个疑点。”
  “尽管如此,我仍不把钟声排除在凶手之外。当晚,你走后,我缜密地过滤了整个案情所有的线索。”
  “我分析了现场发现的一个现象,虽然死者衣裙不整,留有厮打过的紊乱迹象,但死者的头发却很整齐。毫无疑问,她在厮打后,曾重新梳理过头发。梳妆台上留下的一小卷头发,经检验正好是她的。”
  “两位中学生证明钟声是在短头发女人进入小巷的几分钟后出去的,时间在10点半到11点之间,这就与死者的死亡时间无法吻合。我也曾想过,钟声在两个中学生离去后也就是11时后再返回杀妻的可能性。从长江路到火车站的距离,无论11时以后有多长的时间,钟声返回作案再想乘坐11时12分发出的火车都是不可能的。当然,他可以坐出租车,作案后可以急速赶往火车站,但作案十分匆忙,像电影里的快镜头才行!鉴于上述分析,我排除了钟声作案的可能性。”
  “接着,我在燕文君办公室寻到了新的线索,它立刻解答了我弄不清她为什么提取一大笔现金的原因。这个原因促成了我的洪门之行,并带出了吉安平这个人。到此,我已基本能确定本案的性质了。”
  “对钱姨,我几乎是一到现场就把她排除了。黄色坤包出现后,我再次审视了钱姨,还是认定不会是她干的,很难想象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女人会用一只不锈钢杯去杀人。如果是被害人处于昏迷状态,用杯子狠击肝脏也许能致命,但被害人厮打后梳理了头发,否定了其处于昏迷的状态。”
  “再说吉安平吧,他有作案动机,却没有作案时间。女儿出车祸后,他一病不起,一直住在医院里。因医院怕他逃费,交代护士通宵看着他。”
  “所有可能涉嫌血案的人都排除了,那么剩下的人只有她自己了——自杀。你看,这是从她家里找到的疾病诊断书,肝硬化晚期。含芳遭遇车祸之时,吉安平便见到她吐血了,说明她已病入膏肓。她的同事证明,她经常在外酗酒解愁,她本来就有肝病,肝硬化症由此而发。”
  “女儿的惨死,使燕文君更加憎恨钟声。如果不是他的介入,她的家庭和千千万万个家庭一样过着平常而安稳的生活。她回家后,又偏偏撞见钟声和别的女人鬼混,她的痛苦和愤怒一刹那间猛烈地爆发。她像怒狮一样同男人厮打起来。钟声毫不犹豫地击倒了她,然后去追赶逃离的情妇。”
  “燕文君起身后,准备走完既定的路,她换上了睡裙,梳理了头发。”
  “想到死是一回事,怎样死又是另一回事。这时,她又吐血了,大口的血吐到了抽水马桶里,虽经水冲洗,但仍有几滴血粘在了马桶口凹处——这后来为现场勘查所发现。”
  “她毕竟是懂医的,突然想到怎么死法可以利用一下,她欲借法律之手报复给她制造灾难的元凶。”
  “于是,她用钟声的不锈钢保温杯往自己右腹部猛击,这时肝脏部位的门静脉高压症发作了。她用睡裙擦去了杯子上的指纹,当然也擦掉了钟声的指纹。随即,她大口大口地吐血,吐了一地,倒在了血泊中……我在现场发现血滴是空心的,也就是说血里面有空气。经向专家咨询,这正是门静脉高压症发作致消化道大出血的典型现象。也许她的母亲刘太太知道女儿之死的真相,所以坚决不同意解剖尸体。”
  “大侦探,我完全明白了。”颜明宇钦佩不已。
  周队长走进办公室,交给沈宁伟一封信、报告说:“沈局,刘太太一小时前把一封信交到派出所。这封信的收信地址是长江路19号。收信人是刘太太,她昨天回家后钱姨交给她的。她说这封信很重要,将会揪出一个贪官。”
  沈宁伟展开信纸看起来,原来是燕文君写给母亲的信。
  妈妈:
  我恨——钟声!更恨我自己!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妈妈!知道吗,一个多小时前,我的女儿,我的含芳,就在我的面前被汽车轧死了。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罪过!我的失足。我的自私才造成了今天的惨祸。我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生命留给我的只有悔恨,只有耻辱,无穷无尽的耻辱!
  钟声是个卑鄙无耻之徒,他是利用我们燕家,他把婚姻当作跳板——企望出国定居,不,是叛逃祖国!他是个大贪官。他给我看过他的一个活期存折。仅一笔钱就有50万元。他说这样的存折多着呢,都是下去查税时人家塞给他的,不要白不要。有次他酒后吐真言,说他的存款达到了八位数。这都是人民的血汗钱啊!但我手上的证据很少。不然我会向反贪局举报这个贪官的(或许我的好友、公司的罗会计掌握有他受贿的证据)。
  我愧对安平。我毁了自己,也毁了原先的家庭,老天应该惩罚我,而我已经得到报应了——酒精性肝硬化症已到晚期。在这个世界上,还剩下唯一的牵挂就是钱姨和我的大女儿芳芳。如果您回家了,请答应我把房产留给钱姨并抚养芳芳长大成人——女儿最后一次求您!
  女儿文君绝笔
  沈宁伟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半晌他才对周队长说:“在这个案子上,钟声是没有刑事责任的,我们不得不释放他,你去办手续吧。”
  “什么,放了他?”颜明宇几乎从沙发跳了起来,“他还是个大贪官呀!”
  “贪污受贿犯罪由检察机关继续侦查。”
  颜明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说:“法网恢恢,钟声终会有一天被押上审判台的。我想,大同房产公司的罗会计、甚至钟声的情人胡娜到时都会检举揭发这个贪官的罪行。”
  “我们都深信这一点,”沈宁伟胸有成竹,“警方释放钟声的同时,即将燕文君的遗书移交反贪局,检察机关一定会把他送上被告席,接受法律的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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