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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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邵明渠




  “听大家议论说,可能会被开除,弄不好还会以玩忽职守被判刑呢!”
  “这么重?”白云清有些吃惊,“他这个人可是个好人,工作认真,不挑三捡四的,吃亏就在一个酒字上。”
  “谁说不是呢!要是他能够活动一点,也不会在看守所一呆就是十几年。”王副所长颇有同感,“只是可怜了他的老婆孩子。他的老婆下岗一年多了,儿子上高三,马上就要考大学,这一家人以后怎么办?”
  白云清也感到十分的惋惜。离开医生办公室,白云清向外面走去。路过陈阿三的病房时,看到吴二妹正在又哭又闹地与负责看守的警察争吵着。看到白云清走过来,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抱住白云清的腿大哭起来。
  白云清一把将她扶了起来:“吴二妹,有什么事慢慢说,你这是干什么?”
  吴二妹一边哭着,一边指着那两位警察对白云清说:“我的丈夫都是要死的人了,我连见一面他们都不让。”
  白云清把吴二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安慰她说:“陈阿三在这里受到了很好的照顾,你就放心吧。我们有规定,嫌疑人是不能与家属见面的,这你不能怨他们。”
  吴二妹嘤嘤地哭着:“这是什么烂规定,人都病成那样了……”
  通过两次与吴二妹的接触,白云清觉得她还是一个比较通情理的人。等她稍微平静下来,白云清问她:“你是怎么知道陈阿三住院的?”
  吴二妹擦了擦眼泪,回答说:“早上我去看守所给他送东西,听那里的人说,老陈的病又犯了。于是,我才一路打听着找来了。”
  看她的样子,好像还不知道陈阿三患病的实情,白云清告诉她说:“刚才,我与医生谈过了,陈阿三得的不是癌症,只是普通的胃炎。”
  “你说什么?”吴二妹惊奇地看着白云清,好像不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他患的是胃炎,不是癌症。”白云清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癌症!”吴二妹欣喜地重复着,脸上显露出喜悦的表情,但她很快又回过神来,“是不是癌症还不都一样,反正他活不了几天了。”
  看着低头垂泪的吴二妹,白云清不禁感到这夫妻二人既可悲又可怜。
  “记得你上次说过,陈阿三是在市立医院做的检查吧?具体的过程请你再详细说说。”
  吴二妹疑惑地看着白云清,不知他这句问话的意思是什么,但还是慢慢地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这个月的月初,老陈他们公司组织员工体检,结果出来以后,发现老陈的胃有些毛病。当时我就让他去市医院复查一下,他说没什么大事,还得花钱,就没有去检查。过了一段时间,他回家说要去复查一下。我觉得很奇怪,就问他怎么又想开了?他很高兴地对我说,公司的周老板很关心他的身体,说由公司出钱,让他再查一下。当天我就陪着他去了市立医院。一查,他竟得了癌症。”
  “给他体检的是哪位大夫?”
  “好像姓张,听老陈说,那人很有名气,还是周老板的朋友呢!”
  “诊断的结果当时就出来了吗?”
  吴二妹想了想,说:“是第二天才有的结果,报告单我也见到了。”
  白云清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问道:“复查是本月十八号以后的事吧?”
  “大约是二十四号吧。”吴二妹正说着,突然剧烈地干呕起来,吐出了一大口酸水,脸上也现出了痛苦的表情。
  白云清猛然想起,上次与她见面时,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情况,于是问道:“你没事吧?”
  吴二妹平静下来以后,脸红红的,摇了摇头。
  “是不是怀孕了?”
  吴二妹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这事陈阿三知不知道?”
  “他还不知道呢?那天,他陪我去医院检查,还没出结果,就被你们抓去了。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想要个孩子,可如今……”吴二妹又低声地抽泣起来。
  看着眼前低头流泪的吴二妹,白云清的心情非常沉重:夫妻恩爱、子女绕膝是他们多年来的梦想。过去的岁月他们没能实现这个美梦,可如今即将实现了,陈阿三却又要离开她了。
  
  3
  市公安局机关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十几个党委委员都闷着头不说话,气氛非常压抑。看样子会议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了,可能在某个问题上卡了壳。
  这时,为了打破僵局,廖云忠说道:“同志们啊,会议之前我就作了说明,这个会主要是总结经验教训,组织处理是免不了,可重点要摆在总结经验教训上,大家不要有别的想法,在思想上也不要背包袱!”
  听了这话,于德龙接着说道:“总结教训我不反对,但是在处理人的问题上,要多听听大家的意见!”显然,他的意见与廖云忠有些不同。
  “看来,你还是对处理白云清同志有想法。”廖云忠直截了当地予以反击。
  “廖局,话可不能这么说。白云清同志的工作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办案中也可能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是他的问题与杨家彬的问题有着根本的区别。看守所出了问题,杨家彬有严重的失职行为,将他怎样处置都不为过,但是,对白云清应当主要进行批评帮助,将他一撸到底,这种处理意见,我坚决不同意。”于德龙的言辞相当激烈。
  周围的同志看到一、二把手争执不下,谁也不愿意多说什么。廖云忠看了一下会场,好像在寻找同盟,看到大家都低着头在回避着他,就憋着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刚才已经讲过了,白云清的问题不少,有的还很严重。一开始,他的侦查方向就出了问题,先是怀疑周子坤,后来,又跑到吉利公司要非法进行搜查,还一再要求对周子坤上手段。弄得人家好端端的公司无法正常工作,告到了市长那里,你们说,让我怎么办?”廖云忠拿出有市长批示的举报信在手中抖动着,“今天下午,检察院的孙检又给我打电话,白云清把手插到了检察院去了。说是陈阿三没有得癌症,可能是在替别人顶罪,而且他的妻子也已经怀孕了,要求检察院重新进行调查。这我就不明白了,陈阿三的妻子是否怀孕,陈阿三本人有没有癌症,与他是不是凶手有什么关系?他这样做的目的何在?要是大家都像他这样,这队伍以后还怎么管理?”
  于德龙立即反唇相击:“廖云忠,你也是个老公安了。搞侦查工作,谁有把握一开始就弄得那么准。凶手没有确定之前,谁都可能是疑犯。出外调查,谁有本事把任何事都想得那么周到?我看白云清当初怀疑周子坤就没有错。就算是有错的话,也不能动不动就撤职。我们当领导的是干什么的?不应该保护我们的干警吗?就因为当事人的一封检举信,因为有市领导的批示,就要拿人。同志们以后还怎么工作?”
  于德龙的话引起了在坐的许多人的共鸣,大家低声议论起来。廖云忠感到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就说:“他越权干预检察院办案,这个问题难道还不严重吗?”
  这时,一位党委委员替白云清感到不平:“白云清也只是给检察院提了一个建议,并不能算干预办案嘛?”
  于德龙接下去说道:“公检法分工办案,相互监督,并不是说互相不通气。许多案件大家不是还经常坐在一起研究探讨吗?”
  廖云忠脸色很难看,今天的这个局面是他事先没有想到的。原来他以为,会上可能会听到一些不同的意见,但他没有想到,几年来一直唯唯诺诺的于德龙,今天的情绪却这样激烈。而且,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过去一直认为,市局的领导班子是在自己的控制之下,自己提出的议题,大家肯定会附和,至少不会反对,但是在关键时刻,大多数人却以沉默来对抗自己。
  无奈,他只得以强硬的态度,来体现自己的权威:“白云清的事,就不要再争执了,必须给他个处分,否则的话,他根本就不能接受教训。”
  于德龙却不买他的账:“吸取教训?我看我们在座的各位都要吸取教训。杨家彬在看守所工作了十几年,怎么就没有人想到给他换换位置?他是市局有名的‘酒鬼’,怎么就没有人想到给他提个醒?出了问题了,都推得干干净净。这是什么态度?我们当领导的就没有责任?”
  于德龙的一番话,使会议的气氛为之一变,有些人坐不住了,感到火就要烧到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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