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8期

壮士断腕 英雄暮年

作者:湛旭彬



了马脚,真正的贪污犯浮出水面,事实雄辩地证明了朱据的清白。于是,史书如此记载:“权大感悟,曰:‘朱据见枉,况吏民乎?’乃穷治壹罪。”校事案在这一年出现转机,并非偶然。第一,这一年孙权钟爱的步夫人去世了,伤心之余,孙权爱屋及乌,对步夫人的感情不免转移到了步夫人的小女婿朱据身上。第二,迫于强大的政治压力。赤乌元年是孙权和自己的统治秩序内士人们的对抗关系的一个临界点,国内所有的舆论都指向了校事制度。孙权很清楚,如果想维持自己统治的稳定性,就绝不能和统洽基础内的所有人为敌。其三,孙权发现校事们似乎已经露出了独立的端倪。吕壹为了自己的政治安全可以放弃孙权的授意而中止对顾雍案的继续,这表明,校事竹有可能成为孙权日后尾大不掉的累赘。
  为缓和统治基础内的矛盾,孙权将吕壹收押廷尉,交给顾雍去审讯。顾雍这个审讯官的身份很微妙。他是江东世族的代表,受过吕壹的迫害。孙权把吕壹交到顾雍的手里,实际上是向江东世族们发出的一个道歉的信号,做出一种愧疚的姿态。更重要的是:顾雍在孙权身边为相19年,深悉孙权的性格脾性,也熟知吕壹案的内幕,他懂得怎样把握审理吕壹案的那个“度”。顾雍果然不负孙权所望,对吕壹的审问和颜悦色,草草了事。吕壹也明白此刻自己必须担当替罪羊的角色,所以当顾雍在准备结案,问他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时候,吕壹只是一个劲地“磕头无言”。顾雍草草了结此案,没有深究,很明显是为了保护幕后的孙权。
  审讯结束后,对吕壹的量刑又成了问题。司法部门建议使用“大辟”重刑,但民怨沸腾,认为“大辟”还远远不够,应当对其加以“焚裂”。打狗看主人,杀鸡给猴看,对吕壹如何处置,关系到孙权的颜面。孙权故意向名儒阚泽询访此事,阚泽在孙权身边做了多年的尚书令、侍中,对吕壹案的内幕一清二楚,所以他很识趣地回答说:“盛明之世,不宜复有此刑”,孙权很“高兴”地接受了阚泽的“建议”。
  吕壹案的结案并不代表它所产生的阴影已散去。孙权在吕壹“乱政”期间拒绝任何谏言而选择了乾纲独断,这令江东群臣们极其失望(正是在这种失望的情绪之下,潘濬选择了以一己之力刺杀吕壹而不是去向孙权进谏)。所以,当孙权在案后派中书郎袁礼去“告谢诸大将”,向他们道歉,并向他们询问如何应对时事的时候,诸葛谨、步骘、朱然、吕岱等人都表示了拒绝,他们说:“我们是统兵的将领,民事不在职权范围之内,我们不方便说什么。”而让孙权去询问远在荆州的陆逊和潘溶。江东重臣们对孙权的道歉的拒绝令孙权既无奈又恼火。在这种无奈与恼火并存的心情下,孙权下了一道酸溜溜的《责诸将诏》,我们摘取诏书中的一段,来看看孙权在吕壹案之后的心情是如何一个酸法:
  “齐桓,诸侯之霸者耳,有善管子未尝不叹,有过未尝不谏,谏而不得,终谏不止。今孤自省无桓套之德,而诸君诛诤未出于口,仍执嫌难。以此言之,孤于齐桓良优,未知诸君于管子何如耳?”
  孙权带着这种酸溜溜的心情了结吕壹案,无疑是为日后埋下了一颗不定时的炸弹。
  
  陈年旧账
  
  孙氏和江东世族大姓之间的恩怨纠葛最早可以追溯到孙坚时代。孙坚担任长沙太守期间,曾违背东汉的律法规定,越界出兵助时任宜春长的陆康之侄平定其境内动乱。陆康是陆逊之前吴郡陆家的掌门人、陆逊的从祖父,时任庐江太守。这是出身寒族的孙氏第一次和江东大族直接接触的记录。
  孙氏和江东世族之间的实质性接触是孙策时代。孙策曾受袁术之命,为其攻打庐江。庐江军民拼死为太守陆康固守城池,以致这场战争惨烈无比,持续了两年。最后的结局是:庐江城内的陆氏宗族百余人在战乱中死亡过半,而陆康本人也拜此战所赐,城池陷落之后一个多月就去世了。
  由于吴四姓互为婚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故此役导致孙策与江东世族们的关系完全破裂。这给他日后借兵渡江转战千里在江东开创基业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孙策在江东得不到江东世族们的支持,甚至还遭到了他们的反对与抵制,为此他不得不对江东的“英雄豪杰”们多所诛戮,而多所诛戮的后果,也就是反弹力,最终又要了孙策的命,他被原吴郡太守许贡的门客刺杀了。
  庐江之役使孙氏集团与江东世族彻底对立,而江东世族对孙策的抗拒则进一步加剧了这种对立,随后,孙策对江东世族的高压政策将双方的冲突推上了顶峰。这成了一个永恒的恶性循环——如果不是孙策及时地去世的话。
  人亡政息,孙策的去世给了继任的孙权一个和江东世族们和解的契机。而且,当时江东风雨飘摇,内忧外患的严峻局势也使得孙权必须和江东世族们达成和解,得到他们的支持是孙氏集团在江东站稳脚跟,转客为主的一盘生死攸关之棋。对江东世族们而言,继续与孙氏集团对抗下去,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他们必须为维持自己门庭的辉煌、保持个人地位的崇高着想。这当口,世家大族们一向引以为傲的儒学传统中的礼义忠孝都显得虚幻,只有家族的地位、个人的权势这些实实在在的利益才最现实。在这样的现实面前,新仇旧恨也多少显得有点渺小。所以,在孙权当政最初的几年里,江东世族们纷纷进入幕府,双方由对抗开始转向了合作。为了获得江东世族们的全力拥护,孙权也算用心良苦。例如:为充分弥补孙陆两家的裂缝,孙权不但大量起用陆家成员,陆逊、陆瑁、陆凯、陆绩等均出仕幕府,而且,孙权还将孙策之女许配给了陆逊,两家结为婚姻。此外,孙氏和吴四姓中的顾、朱两家也皆有姻亲关系。
  靠着这样的笼络,孙权顺利地获得了江东世族们的支持。有了这样的统治基础,孙权才能够在江东站稳脚跟,破曹操于赤壁,擒关羽于荆州,败刘备于夷陵。这三次战役让孙权的个人威望达到了巅峰,也让江东集团的功业达到了巅峰,同时也让孙权个人的自信达到了巅峰。
  狡兔死,走狗烹。江东世族们的命运也不能例外。孙权的统治已彻底稳固,江东集团的对外扩张已暂告一段落,外部矛盾的弱化伴随着集团内部矛盾的上升。于是,整顿内部统治秩序理所当然地被列上了孙权的日程表。
  所有的皇帝都一样,霸业成就之后,他们都将面临着对大族们的防范这个永久的课题。刘邦建国,大迁豪族充实边疆;刘秀复兴东汉,也大力抑制豪族势力,以富贵易其权势。孙权一生信服曹孟德的法家权术,以之为榜样,杀虞翻时自称“曹孟德尚杀孔文举,孤于虞翻何有哉!”劝吕蒙、蒋钦多多读书又称“曹孟德自谓老而好学”。曹操重用寒族担任实职,而对世家大族里的名士则多授显职高位以示尊崇而不予实权。曹操的这种政治理念毫无疑问也被他的粉丝孙权认真吸收消化了。
  在人口流动相当迟钝、社会机体运转相当缓慢的封建农业社会,地方大族对国家机器起着一种承上启下的作用。他们是媒体、中介,是国家由上而下实现有效统治的必不可少的中间环节。但是,一旦地方大族上升到世家大族的程度,一旦他们的影响力超出了乡聚里落,超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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