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9期

弱肉强食的危机与适者生存的图强

作者:曾纪鑫



及;他提出的“信、达、雅”译书三要求,长期以来为学界所认可。然而,严复定位并镌刻在中国近代历史不朽丰碑上的,却不是翻译家,而是“启蒙思想家”。
  翻译介绍西学者多矣,因翻译而以启蒙思想家享誉后世的,似乎只有严复一人。
  严复之前,自明末徐光启、李之藻介绍西方天文水利知识,到洋务派健将容闳、徐建寅等一大批知识分子翻译西书,据有关资料统计,仅上海机器制造局历年销售的西书,便多达11000多部。只是这些西书,少有反映西方社会政治学术理论的,绝大部分属工艺、兵法、医学、宗教之类。西学在这批翻译家手中,不过是一把工匠的凿子。他们的努力,局限于传统的眼光与方法。就拿与严复属于同一时代的著名翻译家林纾来说,他译过《茶花女》、《鲁滨逊漂流记》、《黑奴吁天录》等许多轰动一时的西方文学作品。据张俊才《林纾著作系年》统计,林纾翻译的外国文学作品,已出版者178种,未出版者17种,北京图书馆尚存手稿7种,共计202种,被人称为“译界之王”。他与严复同为福州人,也在苍霞洲生活、学习过,他们两人不仅有着共同的文化背景,还是一对肝胆相照的朋友,但林纾所能担当的,仅仅是一个翻译家的角色而已。“药治不了的,用铁;铁治不了的,用火。”只有严复,才将西学变成了照亮古老中国沉沉黑夜的冲天火炬。
  日本也在19世纪中叶被美国佩里舰队叩开国门,也曾将严复翻译的这些西方名著译介到国内,但其影响却截然不同。日本顺应时势,成功地开展明治维新运动,使得西方思想文明与物质文明一同顺利进入日本,国力顿时大增,也就少了亡国灭种的切肤之痛,因此,进化论在日本并未引起犹如中国类似的轰动效应。而日本启蒙学者中村正直翻译的约翰-穆勒名著《自由之理》(严复译《群己权界论》),却受到知识界特别是青年人的热烈欢迎,“当时知识青年几乎人手一册”。《自由之理》动摇了日本旧的思想规范,传播了反封建专制、倡民主政治的思想,“将世人从蒙昧中唤醒”,为日本全国性的自由民权运动之先声。而严复翻译的同一著作,在中国“却非常遗憾地毫无反响”。正如李泽厚先生在《中国近代思想史论·论严复》中所言:“在广大农村小生产的社会基础和农民革命为实质的中国近代,这种微弱的资产阶级自由主义的理想和要求,根本得不到任何力量的支持,只好消失在漫漫长夜了,连思想领域内的影响也微不足道。”《原富》、《法意》、《名学》等巨著的遭遇也相差无几,书中所倡导的西方民主政治思想及实践,在中国“没有任何可以称道的社会力量作依靠”,也就免不了沉寂落寞的命运。
  100多年过去了,中华民族不再有亡国亡种之虞,加之严复当年翻译《天演论》时,用的是文言文,虽然精粹典雅、声韵铿锵,但作为一种不再使用的文体,今天的读者已不易读懂,即使能够读懂,也颇费力气,难以通读。于是,《天演论》离我们似乎已经十分遥远了。然而,只要我们回首历史,就不能不正视《天演论》曾经卷起的巨大风暴和曾在华夏大地留下的深深印痕。如果没有《天演论》问世,没有新的思想观念做指导,没有一批批热血志士的奋斗,今日之中国,也许早就被列强瓜分得四分五裂了。而《天演论》中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等主要思想,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不会过时。中华民族如果不思上进,不图富强,不竞争不求胜,随时都有被开除“球籍”的危险。
  
  四、自相矛盾
  
  在英国皇家海军学院学习期间,三.件事对严复的刺激很大。
  那天上课,教师带领全班几十个学生练习挖土筑垒——按照有关规定,必须在一小时之内,筑成一个深入地面三尺左右,能够屏身自蔽的堞形掩体。到达目的地后,大家身穿短衣一字排开,但见一声令下,包括教师在内,全都挥动铁锹,开始一个劲地挖掘。大伙儿较着一股劲,谁也不愿落后。一个小时很快就到了,教师所筑掩体已按要求顺利完成,其他英国同学挖了一半,惟有严复等6名中国学生挖得最少,并且早已累得气喘吁吁、精疲力竭。
  年轻的严复,由此认识到中国人与欧洲人在身体素质方面的差异。这种差异有遗传因素,但更多的则是后天形成,与西人从小注重体育锻炼、合理的饮食结构及良好的生活习惯密不可分。
  由身体素质的比较,引发了严复对中西社会、制度的思考。读书之余,他经常到格林尼茨的大街小巷认真观察。高耸的建筑、洁净的街道、各种设施齐全的公共服务体系,英国市民生活其中,严谨的秩序里分明透着一股向上的活力。这与当时中国城市、农村的贫穷、肮脏、混乱景象,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与反差。中华民族不是有着几千年的文明历史与传统吗?为何连一个此前我们从未放在眼里的小小“英夷”也不如?不仅是不如,而且是相差甚远!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形呢?严复认为问题的关键在于政治制度的不同——中国实行的是专制统治,英国属立宪政体。专制政治摒弃广大民众参政议政,老百姓只是官僚机构的苦力与工具,他们漠视政治,远离时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上下离心,政治因此变得越来越糟糕。而西洋各国的立宪政治、民主政治,上有议会代表之制,下有地方自治之规,官民一体,齐心协力,“合同为治,于以合亿兆之私以为公”。两种体制,孰优孰劣,立时可判。
  与此同时,严复还经常到英国法庭参观了解,每每看到庭审时的精彩辩论,想到中国县官老爷升堂办案,他就感到深深地不安,喟然长叹。由英国的律师辩护、陪审制度等司法审判程序,严复渐渐悟出良好的法制也是西方各国繁荣富强之由。
  一番长期观察、苦苦思索之后,严复从历史观、伦理观、政治观、民俗观、学术观、自然观等诸多方面对中西文化进行深入的研究比较,他在《论世变之亟》中一针见血地指出道:“中国最重三纲,而西人首明平等;中国亲亲,而西人尚贤;中国以孝治天下,而西人以公治天下;中国尊主,而西人隆民;中国贵一道而同风,而西人喜党居而州处;中国多忌讳,而西人众讥评。其于财用也,中国重节流,而西人重开源;中国追淳朴,而西人求欢虞。其接物也,中国美谦屈,而西人务发舒;中国尚节文,而西人乐简易。其于为学也,中国夸多识,而西尊亲知。其于祸灾也,中国委天数,而西人恃人力。”
  认识到中西差异,洞悉到自己的不足,要想图存,惟有变法一途可取,合此别无他法。于是,严复提出了“鼓民力、开民智、兴民德”的著名救国理论。他认为“此三者,自强之本也”。鼓民力,就是加强民众的体格训练,提高国民的身体素质,首先必须做好两件事一严禁鸦片、禁止缠足;所谓开民智,必须废除八股,提倡西学;而兴民德,就是要创立议院,反对专制集权,让人民共举国君,共商国是。只有每个人的素质提高了,主观能动性发挥了,才有群体和国家的富强。严复早在19世纪末就有“以自由为体,以民主为用”等改造民族素质与社会文化机制的论断,已经非常接近“五四”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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