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3期

贤相王旦:权力和道德的统一体

作者:雷池月




  在中国古代,做宰相难,原因在于宰相是百官之首,处在封建政治的枢纽位置,君相、君民、官民、宫府、僚属各种矛盾在他这里汇集,这就要求他不仅要有远见卓识,能知人善用,更要能宽容大度,协调平衡各方面的关系;而且还要善于揣摩圣意,因势利导,把体制的缺陷所可能导致的恶果降低到最小程度。这几个方面缺一不可。
  11世纪的中国,基本上达到贤相标准的有好几位,其中比较突出的典型应当首推王旦。
  王旦(957-1017),山东莘县人。其父王佑五代汉、周之间便已出仕,在赵匡胤、赵光义时期当过尚书兵部侍郎,以清廉正直闻名。王旦幼年“好学有文”,父亲对他寄予很高期望,说:“此儿当至公相。”
  王旦23岁进士及第,官授大理评事(最高法院的一般法官),任职平江(今江苏苏州)知县(宋时官与职是分离的,官只是享受待遇的级别)。平江的官衙里,相传一直闹鬼,王旦到任的前一天夜里,守吏听见群鬼互相呼叫:“相君至矣,当避去。”王旦到任后从此再无鬼魅作祟的事情发生,这当然是后人附会的传闻,但一个小小地方官,倘若没有很好的政声,这类传闻是绝不会产生的,即使一时出自谄谀的宵小,也很快就会被湮没。
  由于政声良好,王旦被荐为著作佐郎(相当于中央级研究机构的编审之类),编了一部《文苑英华,诗类》,很受好评,升迁为殿中丞(官),任郑州通判(职),算是上了“副厅级”的台阶。后来他又转调濠州等地,任过转运使、知州之类。
  王旦不喜欢处理琐碎繁杂的刑名、钱谷等事务,因而不愿呆在地方上做官。他主动献文朝廷并通过面试,被调到中央,先是人直史馆(相当于龙图阁或枢密院直学士的地位),后不久授官右正言(类于申书省的纪捡组长),知制诰(相当于中央研究室主任)。10年前王旦的父亲也曾是知制诰,现在子承父业,一时传为佳话。懂得相术的知开封府钱若水,见到王旦就夸他:“真宰相器也。”并且在朝堂上说:“王君凌霄耸壑,栋梁之才,贵不可涯,非吾所及。”
  但是,王旦晋升却不算快。他比寇准大4岁,两人同年中进士,而寇准3 3岁就当上了参知政事,王旦任参知政事时却已经44岁了,满50岁那年才接替了寇准的相位。由于作风过于沉稳持重,王旦提升得慢,但他登上相位之后,却一干就是12年,直到因病重而在临死前辞职。
  宋代宰相更换很频繁,连续任职时间之长好像没有出王旦之右者,这说明王旦确实是一个当宰相的材料,虽然他似乎没有建立什么可以彪炳于史册的勋业,但绝没有人因此而视他为尸位素餐的庸相,相反,史籍都认可他一代贤相的地位。
  对王旦的历史评价,得自于他长期而扎实的表现的积累,归纳起来,大致不外乎如下几个方面,用套话来表述难免显得一般,但真正做到却并非易事。
  
  一、胸中有全局,人事不糊涂
  
  人们常把宰相比作帝国的大管家,从理论上说,上下左右、东南西北各个层次、各个方面的事都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然而实际上,这职责却绝非个人的能力所能胜任,要协调这一矛盾,只能靠他在宏观上的运筹和决策上的功夫,其中包括对国家事务轻重缓急的准确权衡、对方针政策的缜密思考和切实贯彻,所有这些,概言之,就是要“胸中有全局”。但是,这仍然不是凭一人之力就可以做到的,毫无疏漏地将全局了然于心谈何容易!于是,对宰相退而求其次的要求就是“大事不糊涂”。
  景德元年(1104年)冬天,真宗赵恒在寇准的推动下亲征澶州。留守东京的雍王赵元份突发暴病,当时任参知政事随驾出征的王旦被派回东京主持留守事务。重任在肩,王旦向皇帝提出将寇准召来,他有话要当面陈说。寇准来了,王旦启奏真宗:“十日之间未有捷报时,当如何?”真宗当然懂得他的意思,“默然良久”,说:“立皇太子。”王旦领命赶回东京,直接进入禁城,并严令封锁消息,连家人也不让知道,直到皇帝班师时,全家大小迎于郊外,才发现他早已回京。
  在特殊情况下,王旦能预见到自己所接受的任务可能遇到的最大难题——一旦兵败,皇帝遭遇不测时,作为留守如何维持大局?册立新君当然是当务之急,而事先提出任何这方面的建议都是十分敏感甚至忌讳的,王旦果断而巧妙地把宋真宗置于不得不明确表态的处境,为了稳妥而不留下日后可能产生的疑点,他让首辅寇准出场担任见证的角色。回京以后,他深藏不露,以避免可能出现的危机被其他野心家利用。在这整个过程中所显示的胆略和智慧,充分证明了王旦驾驭“全局”和处理“大事”的能力。
  景德四年(1007年),王旦刚当上宰相不久,就对“扰民特甚”的酒税征收制度进行了重大改革。酒类(包括制酒的曲)作为国家专卖商品由来已久,五代之际,法苛刑峻,后汉规定私制酒曲者一律处死,后周时改为制曲5斤以上处死。宋初进一步放宽,私制酒曲15斤以上、以私酒入城3斗以上才处极刑,数额以下,量刑递减。为了控制民间制酒流入市场,对酒类生产课以重税,当酒税成为国家的重要财源时,政府表现出高,度的兴趣,要创造政绩的官员们的积极性更是必然随之高涨,为了核实制酒和收税的数量,中央向地方派出大量的“专员”,这些“专员”都希望自己负责核查的地区数额高,以此显现自己的能力,于是虚报成风。虚报了产量自然就要多交税,这种毫无道理的负担使民众苦不堪言。
  免除这项苛政,王旦制定的政策其实很简单:第一条是撤销酒税官员,因为这些官员“务贪劳绩,不恤民困,竟以增益课利为功”。道理是谁都明白的,想升官,得有政绩,当了征税的专员,征税的多少自然就是衡量政绩的标准,要纾解民困,首先得撤掉这些官;第二条是根据中等年景(民间酿酒数量必然是由当年的年景确定的)立下一个定额,“自今中外(指中央和地方)勿得更议增课”。这两条效果很成功,一举去掉了多年来压在百姓头上的一个沉重的包袱。
  还可以从一个例子看王旦在处理危机问题时的见识和技巧。大中祥符九年(1016年),马军都指挥使张曼奉旨选兵——北宋时国防军(禁军)的兵源来自招募和从地方部队(厢军)中选补,候选的军士要经过一个较长阶段的训练和考核过程。张曼性格暴躁,执行了一系列严厉而苛刻的政策,候选者大都是久历戎行而且孔武有力者,小忍一时或无不可,反复折腾势必由惧而恨,于是“欲谋为变”。
  畿辅重地,这样一个群体一旦作起乱来,其后果是十分可怕的。情况反映上来,皇帝立即召集二府(申书省和枢密院)的负责官员开会,会上,王旦说:“若罪旻,则自今帅臣何以御众?急捕谋者,則震惊都邑,此尤不可。”意思是说,如果这时候追究张曼的责任,那今后的继任者还怎么管理得了这些军士?但如果此时抓捕这些谋变的士兵,一定会造成首都的动乱,这办法尤其不可行。
  于是,皇帝问:“然则奈何?”王旦答道:“陛下好几次准备任命张曼当枢密使,我一直不敢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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