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陆广微《吴地记》所说的“西施入吴,三年始达,在途与范蠡通,生一子”。又引《越绝书》:“吴亡后,西施复归范蠡,同泛五湖而去。”则是西施与范蠡相爱,在完成他们光复祖国的历史使命后,双双同游五湖,过逍遥自在的隐居生活去了。明代梁辰鱼《浣纱记》剧本,即沿此说,并加以艺术化。今上海辞书出版社《辞海》,亦作此解。
二是比《越绝书》还早的《墨子》卷一《亲士》所记的“西施之沈,其美也”。沈,即“沉”字。因西施容貌美丽而被沉于水。《修文御览》引《吴越春秋》逸篇曰:“吴亡后,越浮西施于江,令随鸱夷以终。”浮,沈也;鸱夷,皮口袋。即西施是被越国装在一种叫鹏夷的皮口袋中,沉江而死。宋姚宽《西溪丛语》引《吴越春秋》云:“吴亡,西子被杀。”(今本《吴越春秋》无此语)西施被刑杀,古籍无考,此杀盖指沉江被淹死事,非刑杀。
以上各说之中,愚以为西施沉江说较为可信。一则墨子所处的时代,上距春秋战国不远,材料较为可靠;再则从李商隐《景阳井》和皮,日休《馆娃宫怀古》二诗看,唐代是盛传着西施水葬的讲法;又今苏州一带,还流传着西施被越王夫人沉之江中的故事。而范蠡、西施相爱,史籍无考,司马迁也未谈及,唯见《吴地记》引《越绝书》。《越绝书》所见材料,与《吴越春秋》出入很大,此书出于后人伪托,不甚可靠。
西施与范蠡双双泛五湖说是因晚唐诗人杜牧(字牧之)的一句诗而被附会的。《张好好诗》:“西子下姑苏,一舸随鸱夷。”其“鸱夷”二字,古籍中有二解,遂成岐义。
一指盛伍子胥的皮口袋。《国语·吴语》:“伍员(子胥)遂自杀,将死,曰:‘以悬吾目于东门,以见越之入,吴国之亡也。’王愠曰:‘孤不使大夫得有见也。’乃使取申胥之尸,盛以鸱夷,而投之于江。”注:“鸱夷,革囊。”
二指越国谋臣范蠡的号。《史记·越王勾践世家》:“范蠡浮海出齐,变姓名,自谓鸱夷子皮,耕于海畔,苦身戮力,父子治产。止于陶,自谓陶朱公。”“鸱夷子皮”,司马贞《索隐》注曰:“范蠡自谓也。盖以吴王杀子胥而盛以鸱夷,今蠡自以有罪,故为号也。韦昭曰:‘鸱夷,革囊也。’或曰生牛皮也。”
又《姓氏书辩证》卷三引《风俗通义》佚文:“范蠡适齐为鸱夷子,后人以为氏。”
那杜牧“西子下姑苏,一舸随鸱夷”,使后人坠入疑纲也。既可解释为西施随范蠡同泛五湖,又可理解为装之皮口袋而水葬。然而人们不愿看到这个悲剧,愿她永生,便将“一舸随鸱夷”,引申为与范蠡过游五湖的隐居生活去了,此说便在晚唐以后传开了。
其实,对西施与范蠡双双同泛五湖说,自宋以来,不断有人怀疑。王应麟《困学纪闻》、清杭世骏《订讹类编》、明杨慎《杨升<SPS=1487>集》、清徐昂发《畏垒笔记》均对泛五湖说提出怀疑,此不赘言。
质疑和订正
张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