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G=AB94113501>
戈登今年刚四十四岁,也愿探索女性在怎样生活,女性如何在空间生活中过来;这世界生活着的女性不受到挑战,所以她对女性的成长有兴趣。她视写女性欲望是种享受。女性的童贞和天真,都值得加以探索。但她还想换换花样,写写妇女与尚是童贞的男性间的爱情。
美国的书评家说,人门阅读长篇小说,一部分是扩大人们对社会现象的视角,不用费力就交上了新的朋友,接受他们的信任,进入他们的世界。玛丽·戈登受人注意的新书《余生》,出色地完成了这个使命。她书中的女主角都是活生生的复杂的当代女性,她们并不向我们藏藏掖掖,甚至连最最藏于内心深处的秘密也显露无遗。
虽然这些故事饱含戏剧性的情节,但三个中篇没有传统中的旧事。相反,戈登以一位技术高超的雕塑家,用一块块泥土塑造再塑造一个个人物。我们看这些人物有如新交的朋友:首先使我们知道基本事实,然后逐渐加以更多的暴露,但并不一定依照年序进行叙述。
第一个中篇《纯洁无瑕的男人》叙述一位被生活压垮了的女人,她以与一位罗马天主教神父的恋情为她的避难所。作者生动地描绘了他们淫荡与情绪上的细节。这个女人已人到中年,朴素坦率,愿意知道所有的事情,甚至她自己的身份:“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怎样去认识我们自己呢?只有用熟习的事实,用相同于过去的行动,我想就是那么一回事。”
克莱门特,她热爱的一位神父,在她看来漂亮、强健、一表人材。当他们相遇之日,他四十三岁,至今还是个童男,从来没有与任何女人发生过性关系。他宣称他会永远爱她,但她觉得还不安全:“我是个女人,怎能谈论我只据有一个男人的躯壳,怎能拥有一个人而不进入他的生活呢?你不但是侵入他的身体,而且是贯穿了他的生活。”
她害怕有一天克莱门特会离开她而和另一个年轻的女人相爱,那个女人比她更需要他,这个想法使她惴惴不安,躲在她的避难所里更像是个被伤害的人。她相信在一百五十年前,这种事情更为常见;更为柔弱和更为无助的女人,备受男人的怜爱。她感到怒火已烧到那些他要去加以帮助的女人。她感到这些女人带了什么潜逃了,还是她们从她那里拿走了些什么?是女人被尊重的地位,还是女人们真正和古老的名字?是那些她仰卧的姿势,她们诱引了男人……使他们起了进入和提起的本能。
如果他失了克莱门特,她相信她对自己的认可完全改变了,她会变成另一种“永远不被珍视”的女人,她的身体除了自己便不会有人关心。忧虑有一天她也许会生病,使她成为一个厌物和负担。这便是事情的一切。当一个人自己的身体将会成为另一人的厌物和负担,没有人再会注视她和爱恋她了。
《住在家中》的女主角,也是说不出名字的女人,这是戈登的第二个中篇。女主角在开始时似乎不能调理自己的生活,她漂亮、伶俐,受过良好教育而且活得成功。她是一家医治自我中心儿童医疗中心的精神病大夫,她以能了解这些儿童病人闻名,那些病童有很浓重的孤独感,自以为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们不能表述任何事物,他们只能在同一事物中才觉得安全。他们远离时间所赋予的经验,只有空间和空虚的存在。
但是她在情绪中太依赖于男人:一个名叫劳罗的新闻记者,为一家伦敦报纸撰写革命与战争的报道。她唯恐失掉她的情人,在这个故事里不是为另一个女人夺去, 而是害怕他在疾病与事故中死亡。当有次劳罗要拔一颗牙时,她在前一晚上便不能入睡,而埋怨自己老是想着如果他死在手术椅上,而她又不愿殉情自杀那怎么好。
她又善于妒忌。她对他去探望她生病的母亲时,妒念丛生,“我要带他离开她。”她要让他去他们住在一起的那个家,而不是去母亲的家。她害怕他离开自己,她要和他一块儿生活。这些恐惧来自她认为女人生来就是孤独与迷茫,而这种想法是和以自我为中心的儿童心理一样的。“我经常幻想我已无家可归,所有的我是一部分的女人是这样想的。”她们看到自己在街头傍徨,她们把一切都放在手提袋里,以便随时取用。特别这些女人中的强者和幸运儿,她们只能帮助比她们柔弱的人。她对于劳罗觉得不耐而且不友好。
宝拉是戈登第三个中篇《余生》的主角,她的一生也是以男人为中心的,实际上是被男人毁了一生的女人。十九世纪二十年代她是一个意大利姑娘,她所受的教养就是看低自己,隐藏自己的学识,服从男人。在十五岁时,她和一个十六岁名叫里奥的男孩恋爱,她被说服和里奥双双殉情自杀,但在最后时刻她拒绝了死亡。这事为众人所知时,她受到了责难。里奥家里甚至骂她是娼妓和杀人犯。她的父亲送她到美国,从此就不再和她见面。虽然如今宝拉已经结婚并有了儿女,但尔后的六十三个年头,她保持一种情绪上的麻木。一直到她七十八岁时,才回到了意大利都灵城,宝拉才原谅了旁人和她自己。但即使这样,她还是对于那个英年天折的人报以同情。
今天女人要走的路还长,然而这三个中篇组成的《余生》里的女人,看来对这一点毫无觉察。虽然她们都有孩子要抚养,而且是个全天候的事业,但是这三个女人中间的任何一个都把注意放在男人身上,她和他处在不平等的性关系中。
关于这些问题我们该说什么呢?考虑到玛丽·戈登的智力,和她作为一个作家的天赋,书评家断言这些后女权主义者都缺少主要情绪的弱点,这都是一种常见的故事,三位强烈、有趣和可敬的女人,每个都是一幅有能力和不简单的肖像,但她们都因依赖男人而被毁损了。
Mary,Gordon,The Rest of Life,NeW York,Viking,257pp.
西书拾锦
冯亦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