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笔下的画家名法比安·伐斯,爱上了他的邻居玛格莱特·亨德尔。作家说他曾经在无智村遇到过像玛格莱特一类的女人。在这样一个孤立的背景中,诺曼要求自己写出“一种符合伦理的小说”,特别对法比安这个杀人犯,他不愿这个恶奴逃脱一死。
根据一位书评家的意见,《画鸟艺术家》中作家写得最好的角色是受到神秘的寒冷影响的人,那是一批灯塔守望人。巡游的地图制作者、孤独的人和隐士、对一切甚至对自己失望的人,以及聚集在这块冻土上的人。作家诺曼出生于俄亥俄州,但他笔下所写的却是加拿大最最严酷地方的故事。读者可以从他的著作看到他是十分了解这块土地的。当然他原可以安居在自己舒适的家里,凭想象写出杜撰的故事,因为这些冰冻的是精灵统治的地带。
《画鸟艺术家》的故事发生于纽芬兰沿岸的崎岖山地区,那里的气候是读者坐在书斋里所不能想象的。在这海岸的一处偏僻的地方——偏僻到在冬季的时候就没有一艘邮船到达——发生了一起通奸和谋杀案件。这种通奸和谋杀案件正是长篇小说的动人题材,但是《画鸟艺术家》却使读者受了折磨。在这个故事发生的地方,又小又孤立,所有发生的事件都为每个人所熟知:即那些行凶的人,他们杀人的动机和激情,甚至他们从何处购得枪支。这处市镇是个殖民的居住地,深受欧洲文化的影响,通用英语,但他的社会结构和道德风尚却又与附近的少数民族相近。
一九一一年,前面提到过的故事叙述人法比安·伐斯是个年轻的画家,特别是个画鸟的画家,靠在大都市邮售鸟画为生。几年来,法比安一直与玛格莱特·亨德尔姘居,这是个在市镇中最漂亮最有性感的女人,但平日却酗酒和邋遢。这种生活在当地当时并不算是一回事,根本与伦理道德无关。
事情麻烦的开始是由于法比安的母亲,阿拉丽克·伐斯,公开与灯塔守望人波托·奥古斯特同睡一床,同居一室。这就使法比安的父亲奥尔克奈·伐斯精神摧毁。结果法比安忍无可忍,把波托杀死。这不是撰稿人的瞎写,而是法比安在小说的第一页上就公开承认了的。使人不快的是村子里的人如何看待这件事情,而引起读者兴趣的则是发展此事件的可能性。
诺曼把这个市镇称为无智村。这使人想起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克拉玛佐夫》一书中把他写的城市称为“斯柯托泼列戈尼也夫斯基”,此字可译为“猪圈”或“肮脏的地方”。在无智村,太阳也像是在俄国那样阴沉,表示在人类道德上这地方也是模模糊糊的;但人物都有一种内部的光辉(必须说诺曼所写的人物有时十分讨人喜欢和可笑)。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里,过分的道德教训往往搞糟了叙述的“现实主义”,特别是在对话里。人们相互坦率相待,有时简直是直接的侮辱使人心里难受。印第安的民歌特别是鸟类代表的诅咒展现了灵魂所受的因果关系。这是个道德剧,其中角色带着不能避免的悲剧性主宰了他们的行动。
这种无可避免性显示于每一个细节,法比安作为故事叙述人,只要他可能便供给事件发生的时日,和附带地方的名称。即使只出场一次,他也列举他们的姓名。他像个当地的历史家,甚至把出席案件审判人的全名都写在书里,这些姓名在书中的其他章节里是看不到的。还有是他拟的地名,如无智湾,葡萄牙河湾,狗牙埠等,都好像有真的地方一样。在他的作品中,诺曼爱用地区制图法:那些神秘的地名,玫瑰花样的色调,无限的迷惘,如此等等。
书评家说,此书的艺术布局远较作家第一本长篇小说《东方之光》为强烈,第一本小说结构比较松弛。作为比较,《画鸟艺术家》的所有细节都是密切连贯得如铁板一样,诺曼所采用的前提即好人由于激情的控制,也可以做出坏事来,这个前提很粗暴,但随处可以遇到。好人在激情的控制下也可以做出坏事来,事实上是我们脆弱的文明中一个规律,即使在当前的日子里也有其存在的地位。作家诺曼喜欢的那种旷野现在都在探察,在我们的地图上也在我们的心里。为了恢复这种“旷野”的片影只光,他要回到一九一一年那块幻想土地。在纽芬兰的地图上确有一处叫作无智湾;但是诺曼的僻静和荒凉地方是一种人为的灵魂的僻静和荒凉,是温地戈的领土。为了这一点,印第安人的故事告诉我们那里没有可以医治的地方,但也许那里有补救的可能;《画鸟艺术家》就是选用艺术来补救,而这部小说便得到了成功。
Honard Norman,The Bird Artist,New York,Farrar,Straus&Giroux,289pp.
西书拾锦
冯亦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