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九十年代,当“美学热”转冷时,朱立元经过十多年翻译、著述和教学准备,续完《西方美学史》,率领青年学人张德兴、马驰、包亚明和沈勇同心协力,写作四载,终于使这项工程的第一幢大厦矗立起来了。
翻阅这书可以看出,它并没有简单地沿用《西方美学史》的套路,而是在继承它以及同时代人成果基础上,根据二十世纪美学发展的具体情况,作了新的理解和处理,表露了思考的深度和独创性。将二十世纪美学统称为“现代美学”,而把之前的一律定名为“古典美学”,并着力阐释两者的联系和差异,这就体现出新意,使整个西方美学的发展脉络完整而清晰地显示出来。
同时,它在思路和体例上显示了高度的联系性和完整性。不是孤立地讨论现代(二十世纪)西方美学,而是先上溯到十九世纪中后期,从唯意志主义和心理学美学寻根探源,为理解二十世纪的新变化埋下了伏线。接下来从世纪初初创期、三十至五十年代多元发展期、和六十年代以来后现代期三个时段展开详尽分析和评价,就顺理成章了,比较贴切地把握了现代美学的演化线索,有助于人们整理关于种种“主义”的纷乱印象。
我在读这书之初就想,著者们对西方美学该会作怎样的理解和评判呢?是否会像某些人那样,要么似乎无保留地予以认同,要么索性不加区分地一笔抹煞?好在他们并没有落入俗套,而是在大胆地肯定的同时又冷静地作出批评。如在分析解构主义美学时,一面展示其重大“理论贡献”,如动摇整个传统哲学的语言学基础,发现本文的无始源性和开放性,以及提升阅读过程的地位和突出读者的创造性等;一面又尖锐地列数其无法弥补的“缺陷”,如过分强调隐喻的作用,彻底否定语言的可靠性,盲崇相对主义和虚无主义。并不无辛辣地讽刺说,“他们怀疑颠覆一切的结果,是连自己(包括解构理论)也被怀疑、颠覆了”。重要的是,这种辩证分析是基本贯穿于全书始终的,从而表现了研究者的理论素养和分析评判能力。在这样的基础上,在“结语”中总结现代西方美学的十大特点,肯定其“对传统美学的超越与推进”,“是美学科学的巨大历史进步”,就是基本成立和可信的了。这既现出力排众议的胆识,又见出实事求是的治学态度。
不过,这样说并不等于他们的观点就完全不会引发异议了。当把现代西方美学分作“人本主义”和“科学主义”两大线索时,这里的“人本主义”其实已具有了与经典“人本主义”相对抗或区别的新义,所以改称“非人文主义”(如结构主义)和“反人文主义”(如存在主义)或许更合适。同时,正像西方和中国学者已经指出的那样,“语言”在二十世纪西方美学中取代“理性”而扮演着‘中心”角色,导致“语言论转向”,种种美学都不同程度地具有了与经典“认识论美学”相区别的“语言论美学”的特点。而这在书中虽有涉及,却没能给予足够的重视和阐释。当然,这毕竟只属于学术观点上的见仁见智问题。
我觉得,这部书在前人基础上对二十世纪西方美学作了全面而深入的探讨,是我国西方美学研究达到新水平的一个标志,称得上《西方美学史》的成功“续作”。
(《现代西方美学史》,朱立元主编,上海文艺出版社一九九三年版,29.40元)
品书录
王一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