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7期


“善”的坚守与悲凉

作者:魏石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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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懦弱性情驱使着的“善”
  
  汪文宣懦弱的性格使他得以守“善”,同时加重了他“善”的悲剧性。和三十四岁的妻子相比,同龄的汪文宣深感自卑,基于这样的思想,他性格中的懦弱更充分地突显出来。他的身体日渐孱弱,他的心境也日渐颓丧。他想在树生面前诉说真情,却又没有勇气倾诉心声,唯恐树生不高兴。他把树生看得高于自己的一切,在树生充满活力的身体面前,他不但自惭自己身体的瘦弱无力,而且自消了自己的生活热情和信心。如果他能把自己和树生放在同等位置,积极主动地和妻子沟通,把自己对生活和妻子的满腔热望流露出来,让树生深切地理解自己,也许树生对他会有更多的关爱,他也会由此减少些悲凉。因为树生心中也渴望温情,渴望从丈夫那儿感受到生命活力。第五章中,当他鼓起勇气、带着颤音要求树生回家时,“她并不答话,却望着他,眼里有一点惊讶的表情,又带一点喜悦。他看出她的眼睛在发亮……”可惜,他这样热切的心声流露太少了。他总宽容着妻子,却又怯于吐露真情,第十章写他终于等回深夜跳舞归来的树生时,他竟还谎说自己睡过了一觉,“他心里有许多话,却没有勇气说出来”。如果说母亲在场,是怯于母亲的地位,怕母亲生气,那么母亲不在场时的“无言”,则多是来自于他的懦弱了。第五章里他所说的,如今“不单是生活,我觉得连我们的心也变了”。树生变得自私、追求享乐了,汪文宣变得空虚、自卑、懦弱了。他对树生沉默式的“善”心与平和式的宽容,反让树生觉得他了无生气 ,第十二章里树生对他说:“我在外面,常常想到家里。可是回到家里,我总觉得冷,觉得寂寞,觉得心里空虚。你近来也不肯跟我多讲话。”汪文宣听了妻子的话,惶恐地分辩着,却仍不敢道出话少的事实真相:“他害怕讲多了会使她不高兴,并且每天他和她见面的时候并不多。”他心里承认自己“离不开她”,她灿烂的笑容和清脆的声音让他感到生命的活力,她的交际、应酬则让他感到深深的妒忌和痛苦。可是他不敢向她坦露自己所有的想法,他害怕失去她,却因自己的“善”让她误解了他。在他向妻子和母亲隐瞒吐血的真相时,妻子却在嫌弃着他的懦弱,而想离开他。
  小说“只有写出人物的灵魂……人物才能活起来”③。作家深入到汪文宣的灵魂深处,让他被动的“善”与情动于衷的爱走向了极致,同时也让他的悲凉走到了极点。汪文宣“善”之悲凉,还在于他对生活的渴望和内心的激情抗争。唯其渴求和抗争的终归虚无,才使小说更具悲剧性,从而使小说更具现实的批判性,更容易在人生的层面撼动人心,更具有可读性。垂死之际的汪文宣仍在无声地叫喊:“我要活!”仍在激情地责问:一个安分的老好人,为什么该受这惩罚?他向世上要求“公平”,但他却连自己的悲愤也不能喊出,“他必须沉默地死去”。坚守“善”的汪文宣,最终得到的只能是诸多痛极人心的“悲凉”。
  “忧世的作品同样批判社会现实,但又能超越社会现实,对于人在世事的命运加以体验与表现,具有一定程度的终极关怀的色彩。”④《寒夜》以汪文宣的“善”控诉了社会环境对人的压制和摧残,表现了旧的思想观念对人的制约和局限,同时也揭示了由人性缺陷而来的悲凉意味。汪文宣是有着特定内涵的“善”的代表,也是特定情境中“悲凉”人物的典型,其形象的内涵丰富深厚,耐人寻味。汪文宣的形象启示人们:被迫而为的“善”,终会扭曲人性,造成人生悲剧。而在艰难困境中的消极和懦弱,也只能加剧人生的悲剧色彩。那么。营造理想的人生环境,则是人们共同的愿望和必须努力的目标,所有强制、压抑人性的黑暗制度和现象都必然被憎恨,最终也都将一一被摧毁,人类必然要在行进过程中遭遇“寒夜”,人类也终将与“寒夜”战斗。在一个个“寒夜”中奋力前行,让人类的生存有了丰富的价值和深远的意义。《寒夜》给我们的启示也必将是深远的。
  作者系华中科技大学中文系博士,华北水利水电学院副教授
   (责任编辑:赵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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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叶奕乾:《现代人格心理学》,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年8月第1版,第94页。
  ②④鲁枢元等主编:《文学理论》,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7月第1版,第18页,第19页。
  ③ 马振方:《小说艺术论》,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1月第2版,第6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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