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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的地域文化特色

作者:吕作民

家族斗争中鹿子霖的阴谋得逞、白孝文的命运逆转、白嘉轩的希望破灭的关键时刻,也是小说情节发展趋向高潮的重要一环,关于雪的描写,无疑强化了情节的张力,有助于更好地展示人物内心巨大的心理冲突和心灵创伤,有助于在洁净的底色上彰显家族斗争的残酷及人性的卑劣和丑恶。第二十八章里,作者写道:“朱先生依然保持着晨读的习惯。他开开门看见了一片白雪。原坡上一片雪白。书院的房瓦上一片雪白。大树小树的枝枝权权都裹着一层白雪。天阔地茫冰清玉洁万树银花。世间一切污秽和丑陋全部被覆盖得严丝不露了。雪景瞬间消除了他许久以来的烦闷。”这段充满诗意与画境的描写,非常典型地显示了他对混乱与血腥历史现实的绝望和厌恶,显示了作者的人道主义立场和情怀。
  
  二、人文景观——文化传统的渊源
  
  人类是生活在社会环境与自然环境之中的,因而以反映人们活动为中心的文学作品,再现生活时,是离不开对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的描写的。正如茅盾所说:“人物不得不在一定的环境中活动,因此,作品中就必须写到环境。作品的环境描写,不论是社会环境或自然环境,都不是可有可无的装饰品,而是密切地联系着人物的思想和行动。”这段话阐明了环境和人物间的不可分割的关系。因此,无论是故事发生的背景——社会背景和自然背景,或是故事发生和发展的场景——外景和内景,都会直接影响表现人物的行为、思想、感受和作品的艺术感染力。
  “白鹿原”位于关中土地上,是华夏民族的摇篮,这里不仅有距今七、八千年的姜寨文化遗址、半坡文化遗址,而且有更早的“蓝田猿人”头骨石和稍晚的“大荔人”头骨化石出土。在汉民族的早期历史上,《诗经》中的《公刘》《绵》等叙述周祖先的传说和历史的篇什,正好在关中一带。西汉的司马迁和东汉的班固,都是关中人。在关中的地域文化史上,这绝对是一个不可忽视的传统,在当代秦地的小说家中,陈忠实的《白鹿原》,其人文景观所透射出的地域文化溯源,至少是一直可以上溯到周秦、两汉的,一如白鹿原的得名。在小说的第二章中,当白嘉轩的第六房女人胡氏死去之后,白嘉轩面临着没有女人而无法传宗接代,他没有办法向阴地里的父亲秉德老汉交代,他要谨慎地对待自己婚事,要请阴阳先生看看。“他拄着一根棍子,脚下嚓嚓响着走向银白的田野。雪地里闪耀着绿色蓝色的光带,眼前常常出现五彩缤纷的迷宫一样的琼楼仙阁。”在这样一种玄妙雪景的衬托下,自嘉轩惊奇地发现茫茫雪地里竟然长出一株绿油油的小蓟,在他希望几乎破灭的关键时刻,他找到了救命的稻草,有了重新娶女人重新振兴家业的希望。可以说这段雪景的描写,强化了情节的张力,更好地展现人物内心巨大的变化及命运的转折,也更好地为下文有关白鹿原的神奇传说打下伏笔。
  很古很古的时候(传说似乎都不注重年代的准确性),这原上出现过一只白鹿,白毛白腿白蹄,那鹿角更是莹亮剔透的白。白鹿跳跳蹦蹦像跑着又像飘着从东原向西原跑去,悠忽之间就消失了。庄稼汉们猛然发现白鹿飘过以后麦苗忽地蹿高了,黄不拉几的弱苗子变成黑油油的绿苗子,整个原上和河川里全是一色的麦苗。……这就是白鹿原。
  从传说来看,一是白鹿原得名的历史悠久,它是与关中文明一脉相承,它透视着这块土地的神奇,揭示着这块土地的历史;二是白鹿原绝对不是一般的原,白鹿带来的是原上的麦苗,带来的是原上农耕的文明,带来的是原上人们生活的幸福。三是白鹿的传说寄寓着原上一代又一代人的理想,美好的白鹿则是关中大地文化精神的象征。
  由于白鹿原农民生活的丰富性,决定了作品中环境描写的多样性,如果说白鹿原的传说象征着这一地域文化的历史悠久的话,那么,白鹿书院的故事就更印证了这一地域文化的历史渊源。白鹿原的传说没有确定的时间,是一种虚幻;而白鹿书院的故事确有详实的年代(宋代),是一种真实。这一虚一实的叙写,相互交织、映衬,展现了白鹿原的纷繁复杂、广阔宏伟的历史画卷。
  “白鹿书院坐落在县城西北方位的白鹿原原坡上,亦名四吕庵,历史悠远。宋朝年间,一位河南地方小吏调任关中,骑着骡子翻过秦岭到滋水县换乘轿子,一路流连滋水河川飘飘扬扬的柳絮和原坡上绿莹莹的麦苗,忽然看见一只雪白的小鹿凌空一跃又隐入绿色之中再不复现。小吏即唤轿夫停步,下轿注目多时再也看不见白鹿的影子,急问轿夫对面的原叫什么原,轿夫说:‘白鹿原。’小吏‘哦’了一声就上轿走了。半月没过,小吏亲自来此买下了那块地皮,盖房修院,把家眷迁来定居,又为自己划定了墓穴的方位。小吏的独生儿子仍为小吏,小吏的四个孙子却齐摆摆成了四位进士,其中一位官至左丞相,与司马光文彦博齐名。四进士全都有各自的著述。四兄弟全部谢世后,皇帝钦定修祠以纪念其功德,修下了高短粗细格式完全一样的四座砖塔,不分官职只循长幼而分列祠院大门两边,御笔亲题‘四吕庵’匾额于门首。吕氏的一位后代在祠内讲学,挂起了‘白鹿书院”的牌子。这个带着神话色彩的真实故事千百年来被白鹿原上一代一代人津津有味地传诵着咀嚼着。
  白鹿书院存在的历史是在宋代,在悠久的历史长河中,白鹿书院从它建立的时候起就与白鹿原的传说紧密结合在一起,“忽然看见一只雪白的小鹿凌空一跃又隐入绿色之中再不复现。”“小吏亲自来此买下了那块地皮,盖房修院,把家眷迁来定居,又为自己划定了墓穴的方位。”“吕氏的一位后代在祠内讲学,挂起了‘白鹿书院’的牌子。”作者将白鹿书院安置在白鹿原上,并叙写了它“带有神话色彩的真实故事”,重在说明白鹿原地域文化的渊源与神奇。据史料记载:关中地域至宋代各地学堂开始兴建,打破了以往家族传授在学术文化传播中的垄断地位,一些著名的学者亦藉学院宣扬自己的学说,吸引一批学者聚集在自己周围,因此学术文化开始形成了以学者为中心的地域分布特点。白鹿书院既是白鹿原学术文化的中心,也是关中学术文化的中心,它传承和传播历史文化,使得白鹿原上的人们能够得益于传统文化的教育和熏陶。“朱先生初来时院子里长满了荒草”,他“把一副由官方巡抚书写的‘白鹿书院’的匾牌架到原先挂着‘四吕庵’的大门首上”,他随口说:“不读圣贤书,只知点蜡香,怕是越磕头头越昏了。”所以,朱先生随即办起了白鹿书院,他要让原上的晚生们受到教育,要让原上的文化与文明薪火相传。
  
  三、原上的礼俗——宗族的血脉
  
  在中国文化中,宗与族是相依赖而存在的,同宗者,必是同一血缘,共祭同一祖庙;同族者,必有共同所亲之祖、所敬之宗。于是,宗族的连用就卜分普遍,《尔雅·释亲》:“父之党为宗族”,《墨子·明鬼下》:“内者宗族,外者乡里。”在宗族这一概念之中,祖先崇拜和血缘关系被有机地结合在一起,血缘关系是祖先崇拜的基础,祖先崇拜又是强化血缘关系的纽带,随着宗族概念的反复运用,祖先崇拜和血缘关系不断地被强化和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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