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中事变,举国震惊。介公负国家之重,若遭危害,国家事业至少要倒退二十年。足下应念国难家仇,悬崖勒马,卫护介公出险,束身待罪,或可自赎于国人。若执迷不悟,名为抗敌,实则自坏长城,正为敌人所深快,足下将亦为国家民族之罪人矣。”
以上所说,大抵是对张、杨规劝切戒,促其悔罪。但是负士林重望的北京大学教授胡适和傅斯年的说法则大不相同了。他们以个人名义,发表长文,支持政府下令讨伐,主张迅速用兵戡乱,营救蒋先生。傅斯年的态度最为激切,他于十二月十六、二十一两日,连续发表“论张贼叛变”及“讨贼中之大路”两篇文章,在前一文中他认为:“蒋公在此时中国无可比拟的重要,他的安危关系中国国运比任何事都切紧,这都是肯用理智的人所共晓的。除非汉奸、共党和不明大体的少数人,没有希望在此时失其为国家服务之机会的。所以营救蒋公是当前第一务。”因此他主张“火速以军事解决。”“我以为最有效的法子是坚定政府的立场,神速的用兵把西安团团围住,然后方可对张贼说,然后说话方可生效。”在后一文中他说:“现在举国上下应该只有一种意志,就是‘打!打!打!’又应该只有一个盼望,就是‘胜!胜!胜!’对张贼只有一道命令,就是‘降!降!降!’此外没有任何话给贼说。”“中央越坚强讨伐,蒋先生越安全,请看明朝土木变后的国策如何。立脚点越松,蒋先生越危险,请读北宋末靖康时代的痛史!”“日前的军事消息,我们固然急切的期望华山下的大捷,尤其盼望的是西安之西北方面能尽早合围。看这几天,张贼调兵之形势,不是准备西窜,而是准备东冲。这真是他要送死了。他这样的胡涂,固然助我们速胜,尤足证明他并无在沙漠中作共产党之心愿!但是我们终不可不有所防备!所以还是先把陕西之西北方面布置好了,使他不能有任何一股西窜,要紧。否则虽然不能坏我们的大事,却也有增加我们追剿劳苦的可能。至于东路形势,照地形论,只要大战在潼关以西,不必管他在西安城下或在华阴道上了。”
傅斯年的主要论点和主张,概如上述,原文甚长,不及具录。当时蒋先生身系国家安危,一朝蒙难,绝大多数的国人,无不深致关切,殷望脱险,傅氏所言,可说是大众一致的呼声,但像他那样激切的,在当时智识份子中,可说是绝无仅有。盖因事变发生的过于突兀,其形成的因素,除了几位最高当事者外,包括政府要员在内的一般人,均被蒙在鼓里。事变发生后的实际状况,局外人也不知其底蕴。所以发为言论,采取措施,各凭所见,尽情发抒,难免反应过当。现在事隔五十年,我们所能接触到的资料,那时的人大概一无所知。如果我以事后之明妄加测断,傅斯年其时倘能知道一些实情,恐怕就不会做出那种过火而无裨实际的表示。这并非曲意责备贤者,而是觉得智识份子立言报国,应该洞察事理,把握分寸,放言高论及曲学阿世,皆非所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