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故事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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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军代表谒蒋张


  三月三日,东北军代表六人,经南京、上海、杭州到了溪口。这六名代表是:

  唐君尧〔一○五师旅长,西安事变时就是他到临潼接(劫)驾的〕。

  李振唐(五十一军一一三师师长)。

  周福成(五十三军一二九师师长,五十三军全部驻防保定,惟该师拨归六十七军指挥,调驻西北)。

  霍守义(五十七军一○九师师长)。

  吴克仁(六十七军军长)。

  张守经(骑兵军第二师师长)。

  张学良和这六名部将,依次分别见了面。第一个传见的是吴克仁,吴进去约有二十分钟,就垂头丧气的出来,两手不住的搓着,两眼有点发红。大家争着问他,他只摇头轻叹的说“何必问呢﹖你们进去见到副司令就知道了。”

  他们一个个进去,又一个个神情黯然的出来。最后去见的是唐君尧,他是张学良的心腹爱将,西安事变时奉派赴临潼迎蒋,当时情景,如在目前,不料现在却万里迢迢的到溪口来见失去自由的张,因而心情最为难过。他泪眼汪汪的见到张学良,心中有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还是张先开口,以下是他们的对话:

  张:“你们这么忙,委员长还特地要你们这么远道来看我,我觉得相当愉快,也很感动,你们沿途很辛苦吧。”

  唐:“报告副司令,你离开西安已经两个多月了,在西北的部队都十分关心着副司令的近状,都在盼望你早点回去,不知副司令什么时候才回去呢?”

  张:“咱们只求国家能早一点走上团结抗日的道路,至于我什么时候回去,都无所谓,你回去告诉刘师长(多荃)转告官兵,实在用不着以我个人为念。”

  唐:“报告副司令,咱们这次为了团结抗日而发动兵谏,当初在行动上,或不无引起人们的误解,但经过两个月的时间,不仅一般舆论对于副司令的主张多表同情,我想事情演变到了今天,委员长也体谅副司令的苦衷的,因为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注意着事情的发展,尤其是副司令这次毅然陪同委员长到南京来,这不但叫咱们做部属的万分感动,就是全国人民对于副司令的肝胆和忠诚,也都会存有无限敬意的。”

  张:“我原是只求问心无愧,个人如何,是用不着计较的。你要知道,凡是一个现代国家,军队都是国家的,东北军也绝不是我张某一人的。你可能还记得我于民国二十二年由上海出国的时候,曾经给团长以上军官每个人一封信,那封信是怎么向你们说的?你这次回去必须告诉刘师长(多荃),将来东北军就是一连甚至一排的被分别调到任何地方去作战,都要接受上级的指挥,这样才配做一个现代军人。”

  唐一面应着是、是,一面却向张说:

  “报告副司令,我国起而抗战,已经是不能避免的事了。一旦抗战爆发,副司令自然亲身率领着我们打到东北去。即使副司令真的不参加,但是团结抗日的口号,实首先发自副司令,这也是值得安慰的。为了减少副司令的麻烦和难过,我们一定仅遵副司令的训示,只是希望副司令好好保重身体要紧。”

  张:“好的,好的,你们这次来跟我见了面,大家可以放心了。也可以见到中央对我个人的优遇与宽大,回去好好训练部队吧。最重要的是要遵守纪律,爱护百姓。我更希望你们能以关怀我的精神,放在训练部队身上来捍卫国家,我们一定有收复东北失地的一天。”

  唐听张这么说,情绪激动的难以形容,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再也说不出话来。张这时的面容,在严肃中也显得十分悲痛,两人都默不作声。最后还是唐又问:

  “副司令还有什么指示没有﹖”

  张:“没有什么了,我相信你们都是我多年的患难袍泽,一定能本着我吩咐的话去做,那么,我什么时候都是安慰的,你走吧。”

  唐只好站起告辞,临行立正向张一鞠躬。张这时却扭转身去,背向着唐。唐不忍遽离,张背着身挥手相促。唐一步一回头的挨到门口,作为最后的一顾,只见张兀立室中,面向窗户,分明也在抹拭眼泪。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何况是忧患余生,劫后相见。张学良与他这六位部将相见之后,除了稍后曾与于学忠一晤外,终其幽居一生,再未与任何部属见过面,难怪他们当时悲戚不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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