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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海》中的女性形象及其塑造

作者:黄 瑶




  客观方面来说,任何人都不是一个孤立的存在,而是社会的存在。棣华的命运必然与中国历史命运、社会环境之间有着密切的关联。庚子之变的发生,整个国家处于内忧外患的环境之中,剿杀义和团的命令已经发布,外国士兵也已经开始自行保护使馆和教堂,清政府完全在按照列强的要求行事,但是局势并没有因此而缓和下来。内有义和团的运动和清政府的腐朽统治,外有帝国主义侵略者的野蛮入侵,既有对改革救亡之路的探索又有探索中的矛盾及失败。处于新旧时代激烈交锋中的棣华,其思想和行为方式都不可避免的会受到冲击,产生挣扎,进而寻求突破,而又由于时代和个人的局限,仍身负封建礼教枷锁,难以摆脱几千年来女性这一身份沿袭下来的传统束缚,也无法逃离时局形成的无形推力。“《恨海》的悲剧是微渺的个人挣不脱大时代大社会的巨链”。[4]
  就作者的写作立场而言,作为男性知识分子,他既想寻求突破又难以脱离男性的角度来刻画和描写在头脑中根深蒂固的“传统”女性形象。女性似乎成了一种符号化的存在,因而最终作者还是掩饰了女性自身的觉醒。“也许再没有哪种角度比男性如何想象女性、如何塑造、虚构或描写女性更能体现性别关系之历史文化内涵的了。”[1]文人往往“对古典主义的爱情观默认,古典主义的爱情观是使爱情服从于责任意识、道德标准和最高的价值体系。在男权社会的漫长时期里,女性人生是依附于男性的。她生活的全部意义在与价值就在于找到好丈夫。”[5]作者所处的时代正是封建社会的末期,礼教的弊端日渐暴露在世人面前,作家仍然难以在一时完全脱离传统长久以来的压制,思想上难免有保守和消极的成分,加之其男权制思想的控制,棣华的形象切合了抒写者的潜在意识形态并以具体的人物作为阐释。长久以来,“男权制有一种男性认同——核心文化观念关于什么是好的,值得向往的,值得追求的或正常的,总是同男性和男性气质联系在一起的。”“男权制思想认为这种男尊女卑的性别秩序不仅是普遍存在的,而且是不会改变的,由男性铸造的社会将女性视为低下的。”[6]因而女性作为定位于男性之下的社会存在,其为男性所付出的一切都在这种思想认同下变得理所应当。
  主观方面来说,主要归因于女性自身的依附、从属意识。“她们的选择不约而同的通向一种道德完满的极致。这固然也是为了免却苟活和失节带给一个妇女的种种不幸。但归根结底,这种完满和不完满、幸福与不幸福的所有结局都已经被社会所预定。”[1]这一时期的女性深受着传统道德、贞操观和男权意识的影响,还没有认识到其自身的意义与作为独立个体存在的价值,始终以他人的利益出发而尽可能的避免自己所作出的有可能给他人造成伤害的选择,“民初女性小说塑造人物形象多数将女性置于辅助和顺从男性的地位,集中体现了女性视角的仰视特点”,[7]以致最后选择了遁入空门而求得逃遁与救赎。
  自古以来,中国的女性更多的是以男性的附庸身份出现的,其作为一种象征体系,被符号化与边缘化。“正因为女性是卑弱的,因此女性就没有独立的意识,她必须要服从于男性,这就是女性卑弱论的思维逻辑。”[8]作为女儿,棣华要极力遵守孝道,屈从与来自道德的羁绊;作为准妻子,她恪守自己的情感,直到伯和病重才终于抛开了外界的压束,一心挽救伯和。然而这样的双重身份常常是以牺牲自我为代价的,这个奉献的过程本身也是女性自我意识弱化而转向无意识的过程。“传统文学中处于人生不同阶段的女性形象,有大多拘囿与女人的娇羞、情人的温柔、妻子的贤惠和母亲的隐忍无私等。”[9]在社会定位的约束与规范下,女性逐渐变成了一种物化的存在,走向“无我”之境,“自觉不自觉的接受男性中心准则,将自身置于‘第二性’地位”,[10]她们的抉择并不是以“我”的话语传达的,而是与所谓的道德上的圆满相切合的,这也是她们的悲剧难以避免的症结所在。用“出家”聊以自慰、寻求解脱,其实质是对自我的封锁与禁锢,亦是对现实的回避与逃遁,投射出了中国传统女性悲剧的侧影。“‘出走’又意味着封闭,既是心灵封闭也是人际关系的封锁。她只能在物质空间和心灵的空间里守望。生存的现实迫使女性游离与退避。”[5]
  棣华是千千万万近代女性的缩影,从她身上可以窥见传统女性形象的一隅,亦不乏进步成分。创作者以其细腻的笔触和丰富多样的塑造方法为近代女性作了注解,正如西蒙娜·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所说:“每一个作家在描写女性之时,都亮出了他的伦理原则和特有的观念;在她的身上,他往往不自觉地暴露出他的世界观与他的个人梦想之间的裂痕。”[11]也为女性形象的塑造提供了一些借鉴与启示。
  
  参考文献:
  [1]孟悦、戴锦华:《浮出历史地表--现代妇女文学研究》,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7月第一版。
  [2]吴研人:《恨海》,吴组缃、时萌等编;《中国近代文学大系小说集6》,上海书店,1990年10月。
  [3]程翔章、邱铸昌:《中国近代文学》,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1月。
  [4]黄锦珠:论清末明初言情小说的质变与发展--以《泪珠缘》、《恨海》、《玉梨魂》为代表,明清小说研究,2002年第1期。
  [5]田泥:《中国社会科学博士论文库——走出塔的女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年10月。
  [6]李银河:《女性主义》,山东人民出版社,2005年1月。
  [7]薛海燕:《近代女性文学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9月。
  [8]王晓丹:中国近代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及发展,曲靖师范学院学报,第20卷第2期,2001年3月。
  [9]乔以钢:《中国当代女性文学的文化探析》,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12月。
  [10]乔以钢:《多彩的旋律-中国女性文学主题研究》,南开大学出版社,2003年1月。
  [11]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陶铁柱译,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年2月。
  
  黄瑶,女,华中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06级基地班学生。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