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重提王书怀兼论诗的读者困境

作者:邢海珍

时期的需要。在《尝试集》的“自序”中,胡适先生说:“因此,我到北京以后所做的诗,认定一个主义:若要做真正的白话诗,若要充分采用白话的字,白话的文法,和白话的自然音节,非做长短不一的白话诗不可。这种主张,可叫做‘诗体的大解放’。诗体的大解放就是把从前一切束缚自由的枷锁镣铐,一切打破:有什么话,说什么话;话怎么说,就怎么说。这样方才有真正的白话诗,方才可以表现白话的文学可能性。”胡适的新诗“尝试”意在打破旧诗词的枷锁镣铐,但他却没有从旧枷锁镣铐的阴影中挣脱出来,是郭沫若、艾青等一大批人的努力完成了新诗自由体式的建设。我认为,随之而来的散文化趋向是新诗自身很难克服的一大弱点。过于散,使诗失去节制,有时与散文划界不清,缺少诗意必要的凝练与提纯。那些在诗的传统性作用下已成习惯的人就难于接受新诗。正如著名诗歌理论家谢冕先生所说:“公允地说,是诗体的解放给中国诗带来了新的生机和希望,白话新诗开创了中国诗歌的新时代,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但是,大量的非格律化倾向,的确也给新诗带来了一些与受众欣赏相脱节的问题。”新诗之“新”的本身带有一定的负面性,闻一多较早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并用格律化的方式以求匡正。但因新诗的自由性征与矛盾对立的格律很难携手,而格律化也不易操作,所以无法得到人们的广泛认可。
  新诗的另外一个弱点是西化太过,对民族文化吸纳不够,与大多数人产生一种文化上的隔阂。新诗一诞生,就要与传统诗歌拉开距离,于是向西方诗歌学习就成了反传统的一种出路。大诗人艾青的诗歌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西方文化,他曾说自己的诗歌是受了法国诗人凡尔哈伦的影响。读他的诗,我们明显感受到与中国的诗歌传统相去甚远。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由于中国的改革开放政策,西方文化包括文学大量涌入中国,许多诗人饱读西方诗歌,受其影响实属正常。这种全球化的趋向在中国新诗中形成了一种风气,大多数诗人走进了一种与中国诗歌传统完全不同的话语形态之中,从语汇到句式都流荡一股很盛的洋风。如此说决无贬意,甚至可以说这种话语方式对汉语的质量也是一种提升。但是这种整体的趋同性有一种单调感,使多种语言风格的追求有了一种来自新诗肌体内部的抵制。更为严重的是,这种方式使大多数读者对诗产生了语言障碍。我随便翻开一本诗歌刊物摘抄两段:
  四望之下
  没有一幢土屋亦没有人迹
  雅鲁藏布江边险峭的坡地上
  一地向日葵一地蓬蓬勃勃的向日葵
  是经谁的手种植的呢
  (李云鹏《江岸的向日葵》)
  我听见了空旷之上的滚动
  像在不停地咆啸巨大到无声
  这样的孕育锁住了阳光
  
  盲目的骨肉漆黑的子宫
  又粘又稠的血像重大的创伤
  凝滞着天气转阴又转阴
  (荣荣《孕育》)
  李云鹏和荣荣二位都是中国新诗的实力派诗人,他们的诗作都可说是有很高质量的诗歌话语。这样的诗从语感上看,正反映了中国新诗的基本特性,传统诗歌接续很难在这里找到踪迹。这种语言方式与我们的生活口语存在着较大的反差,许多读者不是轻易就能读懂的。如果这样的诗歌只是新诗的一部分,不是大面积铺展开来而成一种风气,在阅读中读者还可以各有选择。而今天的诗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读者冷淡诗歌就在这种话语障蔽中逐渐形成了。至少这是诗的读者困境的一个重要因素。
  当今新诗的话语与王书怀时代相比,更多的是深刻大度,是生命的感悟和穿透力,所以更具有内在化的特点。而当今的诗却缺少了一种畅达,缺少了读者阅读的快感和亲和力。两个时代,两种态势,能否形成一种互补呢?有人在传统与先锋之间取一种中间值,称之为“中锋”,也是一种不无道理的选择,诗评家毛翰在《话说中锋》一文中说:“如果说传统诗是入世的诗,其基本取向是关切并试图干预世俗社会生活,囿于形而下层面,可能缺少哲学思辨和宗教精神;先锋诗是出世的诗,其基本取向是高谈玄理和终极关怀,囿于形而上层面,远离社会现实,鄙夷时代使命感,中锋诗则希望自己既有着入世的执著,也不乏出世的洒脱,既有‘忧患在元元’的悲怀,又有‘把酒问青天’的逸兴。出入自如,能上能下。”其实,新诗可以吸收多方面的营养来强身健体,可以找到多方面的读者兴奋点,不能把自己过度地封闭起来。在诗歌发展的进程中,哪一类都有生长的理由,只要不是一窝蜂,不是一统天下,各具特色,万紫千红,读者困境就地取材会有所改变。
  王书怀所处的时代,从文学的境况看不是一个让人满意的时代,不适当地倡导文学为政治服务,作家诗人个性特征大面积丢失,诗歌自然处于一种萎缩状态。王书怀能够贴近生活,追求乡土和民风民俗的特色,写出了一大批诗意丰满的诗篇,实属难能可贵。其清新明快的艺术风格及对于生活细节的敏感,是我们今天诗歌应该学习的。这也是传统,新诗的发展应特别注意某些传统的优势,让我们的读者在诗中看到曾经熟悉或喜欢的东西,这样可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感染力。
  从诗歌文体的特性看,诗歌主情,是诗人抒情言志的载体,诗的个人性很强,许多时候是诗人自己对自己说话,与其他文学文体比较,诗是孤独的表达。当诗人陶醉在自我的情境之中,就可能产生一种孤芳自赏、自得其乐的心态,有时与读者难于沟通,不被理解。当今的中国新诗对于写作的诗人来说是重要的,或者说写作是他们的生存状态,诗人自顾写去,不过多考虑读者的冷热,诗的存在主要体现为诗人的写作行为。作为诗人本身抒写的艺术,诗歌也有其存在的理由,因为它毕竟完成了一种内在表达的过程,应当是诗的价值的实现。但是,诗歌发展到今天,作为文学已经有了极大的社会性,不能再满足于诗人一己之情的抒写,而要让个人的内在情怀成为更多人能够引起共鸣的交流形态。这就要求诗人们进行多方面的努力,让诗歌从个人化的吟唱走向读者的大众化阅读。著名女诗人赵丽华说:“作者和读者,的确像是卖家和买家的关系。我们的诗歌,很大程度上,哪怕很自我的感受,它落实在纸上仍然是要面对读者的。读者买不买账,接不接受,是很关键的。”[11]即使读者不是判定诗歌好坏的尺度,我们也应尽量争取到多一些的读者,这是诗歌价值充分实现的一条必要的途径。
  与其他文学文体所面对的现实一样,诗歌的读者困境与现代传媒的飞速发展不无关系。语言文字形态的印刷媒体依然保持着传统文化的稳定性,已经受到了动感效果图像媒体与迅捷传播的网络媒体的严重挑战。诗歌毕竟是古老的文化形式,即使新诗诞生的时间不是太长,但它必然承续着传统的诗性特征而存在,对于复杂的现代传媒还有一个适应过程。在现实生存空间中,人们要从事多种文化活动,纷纭匆促的快节奏,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那种四平八稳的阅读心态,诗这种本来就孤独的文体则越发孤独了。现代传媒的多元化虽造成了诗歌的读者困境,但在一定的历史时期内,语言文字形态的印刷媒体还将存在下去,读者还将在现代化传媒发展的势头中继续进行包括诗歌在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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