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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精神与文化自立

作者:时胜勋




  中国文化的内涵极为丰富,她有“精卫填海”、“四海为家”等思想,当代中国恰恰需要这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和“世界主义”的立场。⑧由于中国文化历来强调精神世界对外在世界的提升与净化,而往往忽略了对外在世界的直接改造,精神的自恋与肉体的自虐在很大程度上暗淡了中国人锐意创新的锋芒。中国文化由于太过强调中和、虚静、阴柔、内敛而需要新的冲决、飞动、阳刚、外拓的补充。以《周易》为基础的中国精神在刚强方面主要体现为“生生之为易”的生生精神、“自强不息”的自强精神、“革故鼎新”的革新精神,“生”、“强”、“新”谱写了中国文化精神中最具魅力的“中国气象”,从而成为中国人最可珍视的“国魂”。⑨这三种精神对当代中国而言将比儒家仁爱精神、道家自然精神、佛家圆融精神更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发现东方与文化输出恰恰是这种精神与立场的体现,对中国文化性格的优化也具有积极作用。
  当代中国急需超越从封闭、包容到开放的三级模式,而具有深刻忧患意识的中国知识分子已经提出了崭新的口号——“改造世界”(发现东方)与“开拓精神”(文化输出)。中国文化本身固然强调来者不拒,但现在也应强调“走出去”,因为世界也是中国的。我们的祖先不是没有走出去过,{10}在今天,我们更要发扬中国自古以来“走出去”的精神,优化我们的民族性格。不仅要“睁眼看世界”,还要“慧眼识世界”,进而努力“动手改善世界”。{11}中国要到世界上,要将好的东西带到那里去,去改造世界、开拓自己的空间。中国文化性格本身太多内敛的、保守的特性,需要给她一种开疆拓土、雄浑刚健、激扬世界的气度。在全球化时代,中国寻求的不是物理空间的霸占而是对精神空间拓展,是自己强大而持久的精神(文化)影响力。“走出去”的“文化输出”应运而生,同时也是对中国文化性格的重新塑型。
  文化输出不是殖民、不是垄断,而是改造、开拓、扩展。这种改造、开拓、扩展是基于一种多元的文化态度和积极的世界主义立场。中国作为泱泱大国不仅仅是惠及四邻,而是惠及世界,成为世界文化的重要部分。在此意义上,发现东方与文化输出语境中的“中国艺术精神”在全球化时代将充分显示她自身对中国文化、世界文化精神生态的重要意义。{12}
  
  三、从艺术精神到文化自立
  
  内涵丰富、意蕴独特的中国艺术精神是古代中国文化世界的精神气质。可是,在现代社会,在现代中国,这种精神气质是否依然是人们所向往和追求的?人们又将立身于何种语境中来谈论研究中国艺术精神?这种谈论研究是否推进了中国艺术精神不断向前发展?为了回答这些问题,我们不得不廓清中国艺术精神对文化自立的重要意义及在当代中国的现实言说语境的问题。新时代的中国艺术精神具有清醒的语境自觉,对文化自立起着积极的促进作用。
  中国艺术精神是处在“重新阐释中国”的“发现东方”这一崭新语境中的一种精神展现。“发现东方”是“文化阐释”的重要组成部分,目前已成为一个颇具影响力的文化战略。我认为,王岳川将“发现东方”这一崭新语境引入中国艺术精神的展现显然具有更加明确的目的性与价值诉求。中国文化在全球化、多元化时代应有全新的自我形象定位,而世界也将成为中国文化的舞台。先前在西方中心主义与东方主义笼罩下的中国文化并不是真实全面的中国文化。在21世纪,中国文化要冲出一条希望之路,就必须由我们来担当文化发现的主人公,就必须艰难地进行文化整合(中西古今)、创新(现实性、当代性)、输出(交流、互动)的工程,因而也使“中国艺术精神”具备了强烈的现实感与使命感。{13}
  中国艺术精神是在“精神生态危机”中加以审视讨论的。{14}我认为,“精神生态危机”首先在于在东西方二元对立的文化冲突中,东方精神的尴尬、缺失同西方精神的繁荣之间所形成的鲜明对比,即空间意义上的“东西方精神生态失衡”;其次是文化发展所体现的传统与现实之间的张力,即时间意义上“古今精神生态失衡”;最后是个体与自身(肉身)、他者、文化传统的一种紧张关系,即主体意义上的“个体精神生态失衡”。{15}中国精神的自卑与附庸化,传统精神的流失与僵化,个体精神的丧失与矮化,深深地刺痛了每一个关心中国文化命运的人。
  中国艺术精神将其所置身的中国的“社会大变革”作为自己的时代背景。就社会性质而言,西方发达国家已经处在后工业社会的阶段,而中国等广大发展中国家仍然是处在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过渡或者工业文明发展阶段。社会发展不平衡就必然导致一种“精神生态的不平衡”。中国从农耕文明过渡到工业文明,在环境、生活方式、生存态度等方面的确发生着数千年未有的巨大变化。对中国人而言,土地就是生命。但是,城市化的过程中,土地淡出人们的视野,“地皮”显得极为瞩目。土地是生命的象征,而“地皮”是利益的象征。这显然是社会变革的一个典型事件。然而远离土地并不一定就带来最终的幸福。西方人在过度城市化之后的“生态学回归”,回到自然、乡间去;在过度消耗自然后保护自然,亲近自然。这种“生态学回归”对进行中的中国城市化、工业化而言并非没有借鉴意义。
  中国艺术精神也不回避全球化时代中国的“文化走向”。在以物质消费、信息复制为特征的全球化时代,回顾中国艺术精神,究竟是要从古典文化土壤中生发新的生命,还是沉醉其中逃避此世?王岳川曾提到一个尖锐的问题,即中国艺术精神有无可批评的地方。他曾描述了中国人的文化心理与行为方式,其中包括了诸多缺陷。{16}关于中国文明的命运,近代以来一直是人们关注的问题。五四有“全盘西化”说,到了80年代,有一部记录片《河殇》曾轰动一时。{17}该记录片的主要观点是“黄色文明”衰落了,“蓝色文明”是中国的希望,对中国文明持悲观态度而对西方现代文明持乐观态度。然而,今天看来,中国文化真的衰落了吗?西方现代文化果真是中国的未来吗?面对遭遇现代挑战的几千年的中国文化,有人致力于保存中国文化,{18}有人提出“中国文化的复兴”,{19}有人提出中国文化有益于世界,{20}等等,这些尝试与努力都难能可贵。这里面有一个变化就是“中国文化”变成了“文化中国”(杜维明语)。{21}“文化中国”不仅是对“文化”的激活,又是对“中国”的激活,是对中国风貌和形象的积极塑形。
  中国艺术精神具有强烈的现实性和全面性,她不是蹈空的、真空的艺术精神。脱离了现实和时代的艺术精神就是残缺不全的。从历史上说,一百多年来,西人“倾慕”的是中国“文化”,而不是中国。西方列强掠夺大量文物的同时是榨取中国数以亿计的黄金白银。“文化掠夺”(殖民),“利益榨取”(控制),西方列国对中国大约不出这两种态度,典型表现就是“西方中心主义”与“东方主义”。中国欲求独立首先是军事、经济、政治的独立,进一步更需要文化、思想、精神的独立。对于中国人而言,不仅现实性文化(军事、政治、经济、科技等)要获其独立性,历史性文化(文学、艺术、中医、哲学思想等)同样需要。在“发现东方”语境之中的艺术精神极为重视当代中国文化的历史性与现实性。艺术精神并不是以排斥现实为前提的,恰恰是以反思现实并依托现实、促进现实为基础的。
  “重新阐释中国”的发现东方是“立足中国”又“指向文化”,二者互动并生缺一不可。艺术精神正是以“文化自立”为最终目标的。发现东方不仅仅注重中国文化的“本位性”,同时更加强调中国文化的“世界性”。发现东方中的中国艺术精神不仅要优化调整民族的文化性格,在此基础上为还要世界文化提供一种新的价值选择,这正是发现东方与文化输出的历史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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