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感动与发现
作者:李 黎
有能力毫不留情地淘汰坏小说和坏的小说家。通过读者的筛选,好的小说便留下来了。
音乐大师普契尼有一首管弦乐叫《奇妙的和谐》,好的小说就是一种和谐,一种读者和作家共同完成的工作。好的阅读好比一次奇妙的经历,让读者产生心灵的振荡。不会有或少有这样的小说,作家完成之后感到这是一个惊世之作,可是作品面世之后几无反响,阅读不见丝毫快感,读后不知所云,甚至白水一般,这样的作品不可能是好作品。好的小说读后会触动你的神经,让你兴奋愉悦,或宁静默思。不好的小说读后,你连愤怒也愤怒不起来,它的作用只相当于半片安眠药。
所以说,好的小说是能够经过时间检验和读者检验的小说。当我们淘汰了不好的小说,自然也就留下了好的小说。
小说与世俗关怀
小说怎么写?写什么?怎么写是形式,写什么是内容。半个世纪前,当世界文学的大潮还没有涌进我们这个国度的时候,人们不会提出这个问题。那个时候有“二为”方针作为作家的写作原则,有阶级斗争理论作指导,虽然台上“双百”方针鼓动得人热血沸腾,但经过历次运动之后,再拿笔的时候,有谁敢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只讲迎春花苦菜花,妄论百合和玫瑰。十七年的小说为什么不感人?因为没有世俗关怀,因为不说人事。即使在新时期文学,由于先天不足,营养不良,由于僵化的思维模式,现在回过头来看,那个时候的小说很粗糙,甚至包括一些大师的作品,亦是朴素且粗糙。以文学发展的规律看,白话小说发展到此时,应该比上世纪30年代、上世纪40年代更好,可惜的是,因为中国一直在搞阶级斗争,在搞人事,十七年的小说,包括新时期的小说少有可圈可点之处,史料性多于文学性,以文学标准衡量,是白话小说的倒退。
上世纪80年代初期,作家们的兴趣还在小心翼翼地触摸雷区,人们还来不及去研究小说的形式,也就是怎么写的问题。当一个人基本的生存问题还没有解决时,怎么可能有闲情逸致去讲究绅士风度呢?
上世纪80年代后期,世界文学的广泛涌人,人们发现,小说竟然可以这么写;人们发现,小说这么写和那样写区别很大,甚至当它讲述同一个故事,同一个内容时,这样写和那样写效果截然不同。于是,在那个时期,在中国,在中国的小说界,可以说是十八般武器件件登场。形式主义小说在中国得到了一个很好的演练。一时谁不在形式上搞一搞就是不懂小说,就是无能。于是人人都在演练小说,搞先锋。这一阶段是小说家的天地,是小说家愚弄读者的阶段,也是他们练兵的阶段。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在那个阶段,纸质读物种类较少,品种也不多,先锋小说或说形式主义小说还有一点余威,还有一部分不想抛弃他们的读者,恰恰就是这一部分读者受到了先锋小说的愚弄。你拿读者练兵不就是愚弄读者吗?
上世纪90年代中期,国门全部打开,上世纪80年代出国的人回来了,周游列国的那伙人回来了,古今中外几乎没有死角地得以在最广的范围内交流信息。到了这个阶段国人(包括读者和作家)看明白了,原来形式主义(包括文艺的很多种类,造型艺术,音乐、电影等声像艺术)在外国早就是过时的东西了,上世纪70年代花样翻新的前卫艺术,已经让人们见怪不怪了。
此时,全球经济一体化的脚步越来越快,生活的节奏也越来越快,这个时期小说的读者群发生了大分化:一部分完全抛弃了小说,转向其它消遣类读物或电视等大众传媒上,还有一部分在坚守。读者的分流使小说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因为坚守阵地的小说读者大部分都是行家,有些人本身就是小说家或作家。他们从开始的雾里看花,转而拨开云雾,把小说家的把戏看得清清楚楚。恍然大悟之后,喊出一嗓子:小说家们,别给我绕来绕去,别装孙子了,来实的吧。
上世纪90年代后期,形式主义小说走向式微。为什么式微?因为读者淘汰了它们(先锋小说),因为它们离生活太远。玩形式不是不可以,但形式绝不可以替代内容。人们需要熟知的生活,需要具体可感的生活。希望读到实实在在朴朴实实的故事,希望通过这样的故事得到认知的提升。
读者在接受故事时,首先吸引他的是故事叙述的生活经验。所谓生活经验,就是能够让读者为之所感所动的事实,是自然的生活状态,这样实在的事实和形态,能与读者的经验积累相呼应,或者说能激活读者的经验想像,使读者获得新鲜的但又似曾相识的体验。当然体验不是终结,体验之后如果获得一种抽象的、形而上的东西,好像心灵突然洞开,被一道光亮照彻一样,这是最好的结果,这就不仅停留在故事本身了,这其实才是小说的意义。
生活经验与世俗关怀在小说中可谓一件事情的两个方面,是相互关联的。讲述生活经验的同时,自然会传递出世俗关怀,即使高低深浅有所不同。所以说,小说一定表达着作家的世俗关怀。回顾一下中国小说发展的历史,《辞海》把《山海经》归入旧小说的首篇,《山海经》当然不是小说,其中的《精卫填海》、《夸父逐日》等神话故事以奇异的想像和生动的叙述,使它成为中国小说的萌芽。小说是市井的产物,宋明时期,商品经济和城市经济发达起来,古小说亦自宋始,在明清走向鼎盛。中国的古小说很多源于民间的说书艺术,且流行于民间,中国古小说与民间的亲密关系,培养了中国人的审美情趣和阅读习惯,那就是要求小说必须有一个世俗的故事。中国的小说一个最大的特征,就是世俗关怀。比如冯梦龙的《三言》,比如凌梦初的《两拍》,比如吴研人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比如《孽海花》,讲的都是世俗的故事,通过世俗故事说明世事道理,教化于民。包括传奇小说,依然离不开世俗情怀。比如《聊斋志异》,不过借谈狐说鬼的形式,表达对世事的态度。
中国小说发展到民国,成为现代白话小说。期间一个阶段有一点变化,那就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出现了如施蛰存,穆时英者流的新感觉派,但也只是很小的一支,远没有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先锋文学那么大的声势。即使新感觉派们也没有离开世俗生活,只不过形式上走得远一点罢了。中国最纯熟的现代白话小说的写家,当属张爱玲。她是描写世俗人事的高手,以她旷世的才情和审视世事的眼睛,写尽世态炎凉,所以才有无数“张迷”为她倾到。
感动与发现
这还是一个写什么的问题。先讲一个小故事:一个小孩,四五岁的样子,在玩一条蚯蚓,玩腻了,把蚯蚓一手扯成两截;同样一个小孩,也在玩蚯蚓,或是看着蚯蚓玩,和前一个小孩子不同的是,这个小孩子却千方百计渡河架桥帮着蚯蚓回了家。对这两个小孩子我们不能简单地评判他们孰是孰非。讲这个故事不是为了评判,要说的是,两个孩子的做法在作家身上会产生什么感受。
在网上看到这样一件事,一个农工,带了一条土狗上城打工,因为没钱了就把它卖到了饭店。饭店让主人杀了土狗。主人就准备杀它,并且告诉了狗。主人用什么方法和狗做了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