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玉　君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4年第6期　　通俗文学-市井小说

　　母亲生日那天，我带女儿回老家并住了一晚。我的女儿是母亲带大的，她还恋着母亲，晚上就跟母亲睡。

　　夜里，我从母亲的房门口走过，听到女儿和母亲在房里喋喋不休地说话。我和母亲年龄相差三十岁，平时都没有多少共同语言，她们一个九岁，一个七十岁，相差六十多岁，怎么会有那么多话说呢？我一时兴起，就不声不响地站在门外，偷听她们祖孙俩说些什么。

　　她们闲扯了一会后，女儿问：“奶奶，昨天郑伯伯的母亲生日，爸爸给了她两百元钱；今天你生日，爸爸为什么只给一百元钱呢？”母亲说：“乱讲，你爸爸不是这种人，一定是你看错了，新出那种二十元跟一百元很相象的。”女儿说：“真的，妈妈想给一百元，还跟爸爸吵了几句嘴。”沉默了一会，母亲问：“是哪个郑伯伯？”女儿说：“就是经常叫爸爸去喝酒的那个郑局长呀！奶奶你见过他的。”母亲说：“噢，是郑局长的母亲生日，你爸爸当然要多给些钱了，不奇怪。”女儿问：“为什么郑局长的母亲生日就要多给钱呢？奶奶，难道你还不如郑局长的母亲重要吗？”母亲说；“奶奶怎么能跟人家比？人家的儿子当局长，你爸爸有求于人家。”女儿问：“爸爸求人家什么呢？又没见郑伯伯帮我们干过活，倒是郑伯伯经常叫爸爸帮他干活。”母亲说：“单位里的事复杂着哩，就是郑局长帮了你爸爸的忙，你也不知道。别说了，快睡吧。”

　　房里一时静下来了，我的心情却无法平静。是呀，我为什么要给别人的母亲两百块钱，只给自己的母亲一百块钱呢？其实我和老郑仅仅是朋友，我根本没求过他什么，他也从来没帮过我什么，正像女儿说的，倒是他经常叫我帮他干活。老郑的母亲生日时，我是看许多人都给两百元以上，所以也给了两百元。

　　静了一会后，房里又有声音了。依然是女儿问：“奶奶，爸爸小时候也跟你睡觉吗？”母亲说：“对，你爸爸一直跟我睡到八岁才分床。你爸爸小时候可没有你懂事，他老是把一双冻脚往我怀里踹，要我帮他暖脚，不帮他暖脚就生气颠闹。”女儿说：“奶奶你别帮爸爸暖脚，让他闹。”母亲说：“傻丫头，哪有母亲不疼儿子的？”女儿说：“可是爸爸不疼你，给人家的母亲两百元，只给你一百元。”母亲长叹说：“唉，我已经很知足了。你看村头的二奶奶，养大五个儿子，老了却没有人理，临死儿子都不在身边，被老鼠咬掉鼻子和一只耳朵。”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忽然流到脸上来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把别人的母亲看得重过自己的母亲，因为不管别人当多大的官，他的母亲也没有帮我暖过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