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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我看过太多有权有势的男人,他们平常只会把下人当下人,把女人当女人,分得十分清楚。”渺渺瞧着她,认真的给予忠告:“相信我,铁子正把你当女人,而不是下人,如果你不喜欢他,对他完全没有那个意思,或许你该注意一下,尽量不要和他独处。”

  荼蘼无语,沉默。

  渺渺直视着她的眼,道:“男人,是会在一瞬间,变成野兽的。”

  “他不会。”

  荼蘼瞧着她说,然后垂下了眉目,苦涩重复:“他不会……”

  是她听错了吗?

  渺渺凝望着外貌冷似冰雪的荼蘼,几乎怀疑自己听错。

  她这语气,是不是带着些许遗憾?

  “原来,是喜欢他的吗?”闻言,荼蘼为之一僵,似在瞬间,石化成像。

  然后,她笑了,轻笑。

  “爷借钱给我家,邀我来此做客,一住十年,家里的人年年和他借贷,要钱他给钱,要货他给货,爷待我好,我怎会不知,自当泉涌以报,岂是喜欢二字可以轻言带过……”

  她笑着说,抬眼看向渺渺,却见渺渺一脸同情的看着她。

  这女人,像是看透了她。

  荼蘼嘴角的笑,再撑不住,缓缓消逝,无踪。

  “你活得真累。”渺渺抬手,抚着她的脸,悄声道:“有时候,不要想那么多,会比较好。”

  荼蘼喉咙紧缩,未及回话,渺渺身形已经开始淡去,留她一人兀自发怔。

  原来,是喜欢他的吗?

  渺渺恍然的言语,回荡在耳边,缭绕。

  不自觉,握住了腰间香囊,轻轻摩擎。

  淡淡香气,轻扬。

  不知怎,生生的,想起那年隆冬。

  她病了,他护她三日三夜,非但亲自喂她饮食,还亲配安神熏香,给她定心。

  她醒后,他不顾礼教,依然故我。

  几乎,像住进她房里来了。

  虽然除了照顾她之外,他什么也没做,但旁人不是这样看的,她应该拒绝他,请他出去,但她逃避着一切,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管,只想缩在这安全的怀抱中。

  他可以对她予取予求的,但他没有,始终不曾。

  他替她梳发,喂她米粥,直到她烧退,病愈。

  然后,他问了她一个问题。

  “荼蘼?”

  她抬眼看他。

  铁子正凝望着她,黑眸深深。

  “你,可想当主?”

  声哑,但稳,且定,让她知晓,他是考虑过的,不是玩笑。

  这问题,惊起千堆雪,在她平静的心湖里,刮出狂风暴雨、惊涛骇浪,让她无法再继续躲避。

  她可想当主?可想?

  荼蘼看着眼前男子,心头抽疼,难以自抑。

  原来,他想过这问题。

  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人对她,究竟是怜悯?同情?还是愧疚?不舍?

  或者,只为买忠、买心?

  但,打一开始,她就是一桩赔本生意。

  他助刀家,只为还祖爷一份情,当年铁氏夫妇意外丧生,铁家遭人釜底抽薪,只有已逝的祖爷雪中送炭,是以当刀家出事,铁子正才愿以她相押,质借万金予刀家,助其翻身。

  他大可抽手不管的,买断认赔的事,他不是没有做过。

  这是多么荒谬的一件事,他却愿意为此付出一生?只为给她一个位置?

  祖爷的情,有如此大吗?再大的情,过去七年,家里对他的需索无度,也早还清了。

  他,心甘情愿吗?值得吗?他真是疼她?惜她吗?

  那些好,可是真心?

  荼蘼揪着心,瞧着他、看着他、望着他,想看出什么,辨认出他的思绪、他的想法,却捉摸不定。

  他是商,无商不奸,无奸不成商。

  就算他真有那么一点情,她可敢取?可能取?

  凝望着眼前这名伟岸男子,她跟了他七年,懂他的喜好、熟他的性情,却依旧无法知晓,他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唯一清楚的,是她已欠得太多。

  脑海思绪杂乱无章,千回百转,终于,尘埃落定。

  她张嘴,吐出一个字,轻轻。

  “不。”

  那字,回荡在室内,如雷贯耳。

  他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不恼、不气,也没有松了口气。

  他只是淡淡收回了作坊撤职之令,复了她的职。

  然后,走了。

  唯一清楚的,是不能再欠。

  她告诉自己,那夜,却无法成眠。

  翌日一早,丫鬟随着早膳,送来了香囊。

  “爷说,让您去作坊时带着,可缓和染料刺鼻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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