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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她揪握着香囊,心暖,喉紧。

  唯一清楚的,是不能再欠。

  苍白着脸,她闭上眼,深深吸着那特殊的恬淡香气。

  不能再欠……

  回过神来,夜已深。

  才发现,自己竟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天;才惊觉,她不知何时,竟来到他所居住的院落。

  他屋里掩上的门,透出微微的光亮。

  她在做什么?

  荼蘼慌张回身,却一头撞入男人的怀抱,她吃了一惊,未昂首,已从香味,得知是他。

  他揽住了她的腰,稳住了她踉跄的身形。

  她的唇就在他锁骨边,她的手搁在他胸膛上,她可以嗅闻到香气之外,他身上男性的味道,清楚感觉到,掌心下,他规律的心跳。

  不知为何,心虚得,不敢抬头,低垂着螓首,却一眼瞧见,他腰间吊挂着的香囊。

  这男人,以前不带香的,是她那年病后,他才开始带起了香囊。

  香囊和她同式同款,连香味都一样。

  不是她给的,不是她备的。

  他使用的所有物品都经她手,只有这不是。

  “找我有事?”

  他低着头,沉稳的嗓音,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

  “怎不进屋又回?”

  她垂首望着那对香囊,他的,与她的。

  靠得好近好近,依偎在一起。

  “荼蘼?”

  她轻颤,深吸口气,抬首迎视他的眼。

  这男人,仍是一派斯文,剑眉朗目依旧,比当年带她离家时,更加高大健壮,眉目间也添了点风霜,因为太早担起家业,他向来较同龄的士族商贾多了些许沉稳。

  那双幽黑深邃的眼里,映着她的容颜。

  在想什么呢?想什么?

  原来,是喜欢他的吗?

  渺渺的低语,在夜风中,轻轻掠过。

  “你还好吗?”他再问,眼里有着为她而起的担忧。

  心,微微悸动着。

  那个男人想要你……铁子正把你当女人,而不是下人……

  那些话,教她心慌,他的凝视,让她想要耽溺。

  匆匆的,荼蘼收回搁在他心上的手,退了开来,垂首不敢再看他眼。

  “我……没事。”她极力保持着语音平稳,道:“夜深了,荼蘼巡房刚好经过,见爷屋里灯亮着,所以想让人来替爷添些茶水。”

  这是瞎话。

  两人皆心知肚明。

  低头瞧着身前的女子,铁子正没有揭穿她,只将两手负在身后,紧握。

  “免了,我正要歇息。”他开口,淡然交代:“夜凉露重,你也早些回房歇息吧。”

  “是。”她应了一声,却忘了应有的礼数,忘了该待他先行进屋,反而匆匆绕过他,急行而去。

  那个男人想要你……

  回到房里,她将房门紧闭,额抵门上,心仍狂奔。

  铁子正把你当女人,而不是下人…

  她知道,岂会不知。

  你,可想当主?

  他的嗓音,低回耳畔,教她心疼酸楚不己。

  缓缓的,她滑坐在地,三年前,她便已将他拒于门外,她欠得太多,怎还敢奢求,成妻为妾?

  她知晓,他非寻常商人,他还有鸿图大业、尚有雄心壮志,他的妻,必得是士族之女,是商界大贾之后,必得有权有财有势,方能助他一展远大抱负。

  刀家,已没落。

  况且,她是巫儿,得终生不嫁。

  她本来就不该在他妻妾名单之内,正妻不成,妾更不能。

  三年前,她以为他只是同情,只是怜悯,以为他只是不得不提,她原以为他过后就会忘记。

  但他没有。

  他已年二十八,早该娶妻纳妾,这些日子,也曾有人登门说媒,但他却从未应过。

  这三年,他没和谁提过亲,没和哪家哪户问过女。

  她不嫁,他不娶。

  他没有说出口,从未提过,关于刀家的借贷,关于他的不娶,关于那一式一款,成双成对香囊的意义。

  香,是他亲配的,他带香,只因她喜那香,他带香,只为安她的心。

  他不逼她,不给她压力,不让她承受那些风雨。

  她不嫁,他就不娶。

  绝口不提。

  紧握着香囊,荼蘼将其压在心口上。

  泪,夺眶,如珠玉叮咚,滚落一地。

  夏雨,淅淅沥沥,如银线洒落。

  微风冷凉拂面,消去了些许蒸腾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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