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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她从来不曾介意他当年的疏离,不曾介意他突然的造访,她总是在那里,一直在那里,在他开心时同他一起开心,在他烦忧时赏他一碗甜汤,在他不想面对家里那些人时,让他待在她那儿歇息……

  六年了,他起楼之后,眨眼六年又过去。

  经过这些年,他这才慢了八百拍的发现,早在十六岁那年,他就丢失了心。

  起初他没想那么多,就只当她是朋友,等他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感情时,却反而不知该如何开口。

  过去这六年,因为他把她当成朋友,她就把他也搁在朋友这个位置上。

  他不敢告诉她,怕她没那个心,反而从此对他有了隔阂,将他挡在门外。

  好不容易,前些日子同她下棋,她终于像是对他有些感觉。

  说不得,她对他,也是有心的。

  心口,再次怦然。

  可苏小魅的话,蓦然又起。

  她要是还没对你动心,那是她命好,八成是心里有人了……

  这话教他恼得抿唇拧眉,就连心也揪得死紧,胸口再次积累郁气。

  瞧著一室杂乱,忽然之间,他再也坐不住,猛地掀被起身,随便抓了件衣物套上,系紧了腰带,穿上鞋袜就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屋外,天色仍是暗,但远处天际已泛著鱼肚白。

  迎面而来的风是冷的,冷到刺骨,但那凛冽冷风虽让他打了个寒颤,却没教他打退堂鼓。

  他一路朝外直走到清冷空寂的大街上,然后转了个弯,往雷家豆腐店的低头走去。

  深秋的清晨,冷得教人牙打颤。

  可天才亮,街市上就人来人往。

  雷家豆腐店的店招一早就挂在旗竿上,迎风飞扬著。

  搁在店门外的蒸笼冒著温暖又香甜的白烟,与飞扬的旗招一起招来客人。

  店前简单只放了两张矮桌,虽是天才刚亮,两张桌旁就都已坐满了人,旁边还有不少人或站或蹲的就吃了起来,人人一手捧著碗豆浆,一手抓著个馒头吃著喝著。

  可即便如此,还有人陆续走来,不一会儿就在店门窗口前排起了队伍。

  “姑娘,来碗豆浆,三两馒头带走。”

  “冬冬,我要一蛋饼、一豆浆,一会儿我吃完给我两板豆腐啊,再来个一两豆皮。”

  “我要二两卤豆干,二两炸豆腐丁,一板豆腐,然后这陶锅给我装满豆浆,家里人等著吃喝呢。”

  “我也要二两卤豆干,还有这卤豆腐,来个三两。我说冬冬,还是你这儿的卤豆腐香啊,是放了啥啊?我到城里馆子吃都没你这儿的香呢。”

  “什么?”

  “豆、腐、香、啊——你搁了啥啊?”男人拉长了语调,边比手画脚。

  “我啥没搁,就放了自个儿酿的酱油而已。”

  “你这酱油卖不卖啊?”

  “她卖豆腐都忙不过来了,要再卖酱油,更是忙得没手了,到时咱们还吃得上早点吗?去去去,你这杀猪的,出啥瞎主意,快回去你摊上,有人等著买猪肉啦。”

  此话一出,众人皆笑了出来。

  那说话的男人把这杀猪的往旁一推,挤上了前来,对著她笑道:“冬冬,别理这杀猪的,给我来碗豆腐脑吧。”

  边说,他不忘边指指窗口下方搁著的木牌,再比了个一,跟著再点著另一块写著蛋饼的木牌子,也比了个一,说:“这蛋饼也来一份。”

  雷冬冬手脚俐落的替他装了碗豆腐脑,再替他煎了份蛋饼。

  那人领了自个儿的早点,到一旁吃去了,后一个排队的人上来,是易家纸坊里刻雕版的老师傅。

  冬冬一瞧见他,不待他说,便笑著道:“老样子,一肉饼,一碗加蛋的甜豆浆,对吗?”

  老师傅点点头,笑著说:“对,我去找个位子坐先。”

  “肉饼先给您,我一会儿帮您送去。”

  冬冬将肉饼放盘子里给老师傅,一边舀了一碗热烫烫的甜豆浆,在里头打了颗生蛋。

  老师傅拿著肉饼转身,满座的桌子立即有人起身让位,那让位的也是易家纸坊的人。

  冬冬做好了甜豆浆,特别给老师傅送过去,待她回到窗口,一抬头却见站前头的不是别人,竟是那个家伙,那个从来不在早晨出现的男人。

  她一愣,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只目瞪口呆的呆看著他。

  男人瞧著她那傻样,只开口道:“一碗豆浆,一馒头夹蛋。”

  她还愣著,小嘴微张的瞪著这易家少爷。

  怎么,他早上来就这么奇怪?

  易远眉微挑,张嘴问:“卖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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