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故事汇 > 华蓉 > 染泪花嫁 >  上一页    下一页
二十九


  靳硕南忍不住锁死眉心,他一向不信怪力乱神,如今危机在即,一步步都得小心,更不能软了心、乱了神。

  他低头细细审视窝在他怀里,似有无限恐惧的女子,猜测着她的情绪有几分真实。

  其实他知道,有人在庙会里和她接触过。能推测到的是,她一定早已将靳家和官府密商的会议内容透露给新罗山寨了。

  一想到这儿,此刻她柔弱的举止,在他眼里即变得虚伪而难以忍受。

  在满腔的怜疼逐渐化成燎原的怒火之前,他轻柔,但是坚决的搭住她的肩推开。

  突然脱离温暖结实的胸怀,韩真愣了一下,四周的冷意瞬间涌上四肢。

  “夫君……”她不安地收回依赖的双臂,他的脸色好漠然,态度也陡降至冰点。面对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遽然转变,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凝望她的眼神,像是瞧透了什么,心虚的她,什么都不敢问。

  “没事就睡吧。”靳硕南清冷的看她一眼,便翻过身背对她躺下。

  韩真无依的环住自己,又慌又疑地注视他浅浅起伏的宽背。

  四周再度沉入浓浓的静寂里,仿佛他不曾起身,不曾亲密贴近,不曾细语安慰由梦中哭醒的人儿。

  可怕的噩梦使她不敢立即入睡,冰封的气息让她更难以入眠。

  她悄然叹息,闭上眼将小脸埋入屈起的膝间,一股疲累由身体深处涌上,觉得自己像抹孤魂,在永无尽头的天地之间一直向前飘荡。

  很累很累了,却无法停下来……

  近在咫尺的枕边人,注定要对他负心,一颗心只能在贪求幸福的罪恶深渊里撕扯;远在山寨的娘亲,没有音讯,也不知安危,也只能在梦里凄凄惨惨的相见。

  身不由己的折磨,何时才能结束?

  柳盛言看看床上不发一语、病奄奄的女娃儿,再看看坐在桌前脸孔结冰、满肚子思虑的小子,被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搞得心情也变差。

  “你们小俩口怎么回事?真丫头昏睡了几天,昨天好不容易醒了,本来大家都高高兴兴的,怎么才过了一夜,就全变天了?”

  “柳大夫,没有的事,你多想了。”韩真细细柔柔的嗓音,透着一抹极惹人怜的虚弱。

  “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说人有问题。”没问题?鬼才相信!

  “柳大夫,看完病、治好伤,就去歇着,这几天辛苦你了。”靳硕南说话非常婉转有技巧。

  “少拿那副商人嘴脸对我说话!我不吃这套。”他会听不出来这句逐客令?臭小子别想赶他,他想走时自然会走。

  靳硕南一听,再也懒得摆好脸色。“好吧,请您快滚。”不客气的向外一比,他现在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

  “我偏不走,等我休息够了再说。”柳大夫软硬不吃,一火大,干脆一屁股坐到桌子旁,和靳硕南大眼瞪小眼。

  “这里不是厅堂,咱们夫妻之间难免亲密,老人家不避嫌?”靳硕南冷冷地扯开薄唇,笑看坐到身旁的柳盛言,眼神莫测高深。

  “你敢表演,我就敢看!”柳大夫跷起脚抖呀抖的,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要怎么对待病丫头。一大早就阴阳怪气的,摆明在故意欺负人家小姑娘。

  就算真丫头是奸细又怎么样?劝她诚服、尽释前嫌不就好了?想不透他那驴一样的脑子在想什么。

  靳硕南俊脸一沉,颀长的身躯霍地一声站起来,气势骇人地俯视柳盛言。“你闲着没事?我现在才知道,咱们靳府里养了一只米虫。”这老家伙怎么赶都赶不走?

  “你不能随便抹杀我的辛苦。这几天你是看见了,我也撑着一把老骨头,和你一样衣不解带的在娃儿床边顾了好久,我可是很尽我当大夫的责任。”柳盛言理直气壮的捋着白须。

  养米虫?他还打算赖在靳府里养老哩。

  靳硕南的脸难堪的红了一下,他之前没让韩真知道,这三天他一直守在床边,不料竟被柳盛言的大嘴巴泄漏。

  躺在床上的韩真闻言,转头望向靳硕南的背脊,心里悄悄地怦动。

  衣不解带的看顾她?他的举动代表了什么?关心吗?

  “好,你继续守在这儿,我走。”靳硕南恼怒地瞪眼,转身就走。

  “夫君……”韩真讶然的喊了一声,盈盈的目光不舍地随着远去的身影飘走,心思也被勾出了门外。

  “啧,说走就走,八成是害羞。”柳盛言很不给面子,嗤笑地挥一挥手,直接道破他别扭的反应。

  “死老头,看完诊就滚出来,那是我的地盘。”一声怒吼从门外传进屋里。

  “耶?恼羞成怒啦?”柳大夫挑起一道白眉。

  韩真不语,暗暗品尝着心头泛起的一丝丝甜蜜,唇畔不自觉地勾起一抹花般的笑靥。

  他……害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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