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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不知从何时开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坐在烛光中梳发,隐藏在血液中渴望扑猎的野兽本能,会被这一刻亲密的气氛逐渐安抚下来,仿佛得到暂时的安宁,潜眠在灵魂深处。

  他像是中了蛊,每到夜晚,总是迫不及待地来到她的地方,什么事都不做,就只是看她、碰她,然后拥她入眠。

  “你应该很明白,你的眼光会刺人。”她沈静地注视他的双眼。

  她总有种错觉,白日里的他,阴怒不定,令人畏惧;一入了夜,他就像变了一个人,眼眸仍然深锐如炬,却多了一抹会让人溺毙其中的似水温柔。

  峻德修眯了一下眼,表情看不出喜怒,随即向她伸出手,邀她上榻。“过来。”他轻声道。

  霜浓服从地起身,走至他面前。

  他健臂一揽,抱着她顺势倒下,让她伏躺到他身上,发瀑霎时间铺散而下。

  霜浓轻闭上眼,叹息一声,似是满足,似是娇憨。

  他的胸怀,好暖呵!她闭眼想着,粉嫩的唇角勾出一朵淡笑。

  “今天中午,你站在树底下,往上在看什么?”他慵懒地问,缓缓抚着她的发,享受手掌底下丝滑泛香的触感。

  “谌城的后宫里,有一架秋千,就绑在像那棵一样结实高大的大树上。”霜浓睁开双眼,脸颊贴在峻德修的胸口,一面听着强而有力的稳定心跳,迷濛地望向窗外向上勾扬的弦月。

  静默了一阵,她才接续述说。

  “那是小时候爹爹亲手做给我的……”弦月突然变得朦胧,双眼浮起一阵酸涩。

  她不敢抬手揉眼,只好赶紧迅速地眨眨眼,不愿让他发觉她一时的莫名脆弱。

  微哑的喃音,还是让他嗅出她的感伤。

  峻德修沈默着,不回应,也不安慰,只是静静地继续抚着她的头、她的发、她的背。

  两人不再说话,窗外的虫鸣蛙鼓,和房内的寂静交织成一片和谐。

  直到霜浓挡不住睏意,不知不觉睡去,他才低喃了一句。“秋千吗?”

  清早,花叶草尖上的隔夜露水还未散,湖上甚至还飘浮着薄薄凉雾。

  峻德修站在湖边,抬头仰望树梢,与谌霜浓昨日晌午时在此站立的身形、姿势一模一样。

  对于主子前所未见的怪异举动,即使心底百般疑惑,正在清扫庭院的家仆们也只敢望一眼,便全都低下头,目不斜视地默默做着自己的工作……唯一敢有好奇心的,只有修王府的总管,一发觉主子站在湖边,立即快步靠了过去。

  因为,及时满足主子的需求,是他的最大责任。

  “主子。”总管小心翼翼地开口。

  “去找牢靠一点的绳索来给找。”峻德修也不看他一眼,迳自仰头评估着最适宜的枝干和方位。

  “绳索?”总管愣了一下,顺着峻德修的视线往上看。

  他打死也不会去想主子是不是要在这棵树上自缢……呸、呸、呸!他在想什么?总管立刻把头压得极底,就怕被主子的厉害眼眸看穿他的歪心思──“发什么愣?快去!”峻德修收回仰视的目光,不悦地盯着缩着头、一副忏悔模样的老总管。

  “是、是……老奴这就去。”老总管跳了一下,随即快步往回奔去。

  他一面跑、口里一面唸着。“找绳子、找绳子!”

  不过,他还是不明白,主子突然要根绳子做啥?

  “小姐,小姐,快醒一醒……”麻雀似的兴奋低语围绕在身旁,将谌霜浓从无梦的深眠里唤醒。

  “什么事?”她慵懒地眨了眨浓密的长睫。

  “小姐,你快点梳妆打扮一下,庭院里有个惊喜等着你呢!”

  “惊喜?什么惊喜?”眼看是无法再入睡,霜浓只好起身,坐到梳妆枱前。

  几个小婢女们一脸神秘,怎么也不肯透露,只是迫不及待地催她换上衣裳,要她亲自去院子里走一趟。

  霜浓不置可否,为了不扫这几只喳呼小麻雀的兴头,她依着她们的服侍,慢条斯理地打扮妥当后,才施施然地步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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