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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上帝从来不保佑事到临头才祈祷的非教徒。我不过是出去买了几包面纸,回来的时候,办公室便莫名其妙地变了天。首先是工读小妹似怨还羡的紧盯目光,然后是与我一向不和的隔壁桌四十妖姬酸溜溜的恭喜,再来是企划部经理许二老板的一番鼓励言词,让我如坠云雾,完全地搞不清楚状况。直到好心的铁哥们阿楠端着两杯热咖啡从宣传执行部慢悠悠地晃过来,我才知道月前做的新人企划被大老板赏识,已被指定实施在林嘉欣身上,而我是理所当然地执行统筹,所以接待那个大名鼎鼎的斯诺·格菲根的任务也就顺理成章地落在了我的肩上。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个真正的黄金单身汉。关键是‘女巫’师姐又托对了人,她要我转告你:自己把握机会的同时请务必记得她的嘱咐。”阿楠笑得开怀,一口白牙在日光灯下闪光,这个叛徒!我狠狠地瞪他,知道在自己都不清楚情况的第一时间里,这个“女巫”的忠实跟班已经出卖了我这个二十五年的好友。

  为什么是我?我觉得头更疼,鼻子被面纸磨得发了红。阿楠偏要雪上加霜,暧昧地伏下身子在我耳边,以他当过兼职DJ的磁性嗓音恶狠狠地说着让我头更疼的话:“其实我是蛮同情你的了。本来公司要派公关部的专人接待大摄影师的。可她们一听说大摄影师连Gucci的克莉儿也给轰跑了,都吓得不敢接这个任务了。公司又不能不派人去接待,所以老板才说谁负责这次的企划统筹,谁就负责接待斯诺·格菲根。他可是个有名的暴君,冷血酷男噢,星菲,你节哀顺便吧!”阿楠大笑着离开,众人如以往一样猜我们这对办公室“情侣”又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私己话,眼里皆泛着妒羡之光。

  死阿楠!我默默地叹口气,摸着鼻子倒在椅子上,这下更好了,一个不可能的任务上还有一个不近人情的冷血暴君,连Gucci的克莉儿都轰跑了:世界知名的微笑小姐他都不买账,想到自己的前景,我的头更疼,“啊,啊——嚏——”这感冒一时之间怕也是好不了的了。

  十一月五日,晴。台风过境后的台北,一切百废待兴似的萧条,除了人潮。

  飞机惯例地晚点。我在候机大厅里吃了份极难吃又顶贵的午餐,面纸依例堆满座位下的垃圾桶,“啊——嚏”声令左右的人已习惯地不再侧目,我觉得无聊。

  “各位等候接机的客人请注意,N·Y·到台北的维珍A-7453航班已经到达本埠,请到三号出口。各位等候接机的客人请注意……”

  甜美的女音在候机大厅里回响。我慢吞吞地依令而动,拿着极傻的一张海报随人流涌向三号候机口,努力回忆唯一一次见到的斯诺·格菲根的尊容:漫天黄沙中的高个子帅哥。

  “咔嚓,咔嚓——”

  “斯诺·格菲根先生,听说您这次来台北除了帮大亚企业拍摄年度广告外还要帮music song的新人林嘉欣拍摄专辑海报是真的吗?”

  “格菲根先生,听说这次您帮国家地理杂志拍的《碧血丹心沙漠行》又得到了年度最佳摄影专辑提名,如果成功,这将是您的第五个世界最佳大奖了,您对这件事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格菲根先生……”

  “斯诺·格菲根先生……”

  “格菲根先生……”

  “咔嚓——咔嚓——”

  听说自己当摄影师的人都讨厌被别人拍照,有的甚至憎恨别人的镜头。如果是真的话,那么我想我可以理解那副墨镜下炙热的憎厌之光,即使他面对的人是我。

  “斯诺·格菲根先生?”很费力地挤过拥挤的人群,小心地躲闪半个同行们的镜头,我靠着music song的名牌穿过私人保镖的防线,站定在高个子帅哥摄影师的面前,左手拿着面纸,右手拎着傻傻的欢迎海报——白纸上很大的美术字:欢迎斯诺·格菲根先生!!!

  “我是music song企划部的杜星菲,欢迎您的到来。”腾不出手来表示礼貌,我只好意思意思地躬了一下身,以示尊敬。

  “music song的人?”高个子帅哥以绝对的身高优势睥睨地看我,标准的纽约口音里是蓄势待发的怒火。“是的,music song,杜星菲。”我指一下胸口的名牌,忍不住又去擤鼻子,幸好的是经过努力压住了到口的喷嚏。

  “杜星菲。”他一字一顿地念着,很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我望到他身边助理模样的男子同情的哀悼,警觉地抬起脚想要后退,但还是晚了一步——

  “这什么鬼名字,你是猪啊,笨女人。我不是说过不许透漏我的行迹吗?怎么这么多记者在这儿,你怎么办事的,啊——滚,让他们都滚,否则我搭下一班飞机回纽约,听见了没——”

  如雷的吼声贯耳,精彩的美国国骂词汇丰富,令人叹为观止,帅哥一把抓住我的领子,在上面印上大大的指印,动作迅速且一气呵成。我只能佩服地捏紧手中面纸,克制将海报往他头上砸的冲动,无法言语,嗓子有些干,鼻子又开始痒了。

  “你聋了啊,站在这儿像个白痴,你以为我不会走吗,你——”

  帅哥中气十足,除了抓住我衣领的手外,另一只还很有余力地打掉了左侧偷偷接近想来个特写的摄像机。我的眼角余光看到那个可怜摄像师心疼的表情,也瞄到其他摄影记者们有致一同地后退动作,鼻子真的好痒。

  “滚,你们都滚——”帅哥见我久问不答,火气更大,示意身边与自己一样高大的保镖行动起来。记者们又识相地退后几步,我丢下一只手中傻傻的欢迎海报,勉强地伸出空出的手拍拍他抓着我衣领的手。

  “干什么?”他回头瞪我。

  “放开手,好吗?”我努力地止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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