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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白痴,有谁会对田螺肉过敏啊。其实我小时候也吃田螺的,可我爷爷说一个成功的掌大事者绝不能偏好一食而有口味上的差池。他说如果我因为喜欢吃田螺而在吃饭时眼光先扫田螺的话,就会忽略其它的美食,然后养成习惯,做事情就不能顾全大局,于是他叫家里的厨师找来奇苦的黄莲汁和田螺一起烧。我吃了一次那样的田螺肉后就再也不碰它了。我爷爷很厉害的,他用整整一盘子的苦田螺断了我对食物的偏好,除了田螺,我还有许多东西都不吃的。我都习惯了吃饭浪费了,笨女人,你那又是什么表情啊,白痴一样的。别又哭啊,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我会杀了你的!”蓝眸紧张地瞪着我,斯诺·格菲根借习惯的吼骂掩饰自己的无措,我嘴硬地顶他一句:“谁会为了你哭啊,臭美的‘小鬼’。”偷偷地吸了吸鼻子,我压下心头突起的酸涩。是读到过犹太商人的有关书籍,作为世界公认的财富积累高手,我知道他们有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手段方法,可是好残忍,真的好残忍。就为了要一个成大事的孙子,斯诺·格菲根的爷爷就能这样剥夺一个人的快乐吗?亲情没有了,连基本的食欲之美也不让他拥有。太过分了!我生气地闭了闭眼,看着桌面上盘子里依然堆高的田螺,向戴维使了个眼色。

  “唉,斯诺,你看那个人是不是上次合作过的理查德呀?”会意地向我眨了眨眼,戴维指着斯诺·格菲根的背后惊奇地说着。

  “理查德?他从汉堡回来了吗?”奇怪地转过身,斯诺·格菲根依戴维给的方向找着人。我趁他回头的空儿迅速地把刚处理过的田螺肉用餐刀切成小块,放到他的盘子里,和他吃了一半的牛排混在一起。“哪有,戴维,你才二十八怎么就开始老眼昏花了。真是的,让我白高兴了一场,我还以为可以趁机要回我上次放在他那儿的焦距镜呢。”找不到什么理查德的斯诺·格菲根很不高兴地回头,“你们俩干嘛?都盯着我的盘子,想吃啊?”

  “不是,刚才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吧。吃饭吃饭,这些菜再不吃可就都冷了。”一直注意着我的动作的戴维明了我的用意,与我一样藉埋头吃东西的动作掩饰紧张。瞥到斯诺·格菲根举叉的动作,我不自觉地握紧了手心,他能吃下去吗?

  “你们俩干嘛?这样奇怪地偷瞄我,你们——在我盘子里放了什么鬼玩意?”

  没想到平时粗线条的家伙这时会这么敏感,一口吐出了嘴中的食物,斯诺·格菲根看到红褐色的牛排肉中间灰黑色的肉粒,生气地望着我与戴维挫败的表情,他大怒地扔下叉子。

  “是我放的田螺肉。”不想联累戴维,我怯怯地自首。

  “我不是说我不吃田螺肉吗,笨女人,你是聋子啊!”

  “我想你不吃田螺只是因为小时候吃过苦田螺后的心理暗示而已,并不是真的吃不了田螺,所以想让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尝一块,说不定以后就可以吃田螺了。”我艰难地解释,勇气在不以为然的蓝眸的冷瞥下消失中。

  “要你多事,你自己喜欢吃多吃就是了,干嘛要别的人跟你一样,世界大同吗?白痴!”

  “斯诺,别这样,星菲她也是好心。”

  “你闭嘴,戴维,我都还没跟你算偷偷帮着她的罪呢,骗我说理查德来了,其实是帮她争取时机放田螺肉,你以为我白痴啊,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还是不是朋友?”蓝眸迁怒地扫向戴维,斯诺·格菲根拍掉了戴维伸过来想安慰他的手。

  我生气了:“够了!你不要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好不好?”

  “你说谁是无理取闹的小孩?”怒吼叫得比我大声得多,餐桌旁边的客人都停下了用餐的动作看着我们,侍者也见苗头不对地想上来调停:“呃,格菲根先生,这位小姐,你们——”

  “我说的就是你,斯诺·格菲根。”推开侍者借倒酒而想劝服我的手,我腾地扔开了手中的刀叉,比大声吗,我也会,反正我也不是有能力再进DX的人,也不怕会丢脸,“我有哪里做错了?你以为我闲着没事来管你的吃食吗?我只是不想你因为小时候的一次被设计的不幸而影响到你的一生罢了。你知不知道做人的最基本快乐是什么,我告诉你就是食之乐。如果一个人连吃的自由与乐趣都享受不到,那他活着就连基本乐趣都没有,那有多可怕你知道吗?我想你吃田螺,是因为你从吃田螺开始可以恢复吃的自由,不让你爷爷的那个什么鬼理论左右你的思想,他那种做法根本不是让你顾全所有美食,而是让你什么都不要吃,什么好的东西都别享受。你看看你自己,有名有利,有钱到DX这种高级地方来吃饭,可那又怎么样,你这个不吃,那个不碰,再好的美食也不能带给你吃的乐趣,你的钱花得没有意义,你甚至比不上我在小摊上用两块钱买根香肠来得快乐。那有多令人伤心,你懂吗?我管什么世界大同,我是关心你,要是别人我理他有没有吃什么东西,享不享受美食的乐趣啊,因为是你,我才关心。你这个白痴,什么都不懂,我不理你了,你自己去死啦,还有这个田螺,我不吃了啦。阿楠,阿楠——”

  “怎么了,怎么了?”端着盘子从取食区一路晃回来的阿楠完全不明白我在吵什么,睁着眼看我怒气冲冲的脸,他拿着烤鹅腿狂啃。

  “我先回去了,你留在这儿慢慢吃吧。”被他的模样逗得有些泄气的我急急地吐出这句话,在怒容破功前起身往餐厅外冲,一路上瞄到衣着高雅的客人们惊讶的眼光。天哪,我竟然真的在DX这种高级地方喧哗骂人,我把脸都丢光了啦。侍者愣在一边的目瞪口呆的脸更让我无地自容,不想等他醒过来帮我开门,我自己推开门走了出去。真是的,一牵上斯诺·格菲根的事,我就会失常,现在去哪儿呢?

  站在闻名的第五大道,我摸了摸干瘪的口袋,因为是被斯诺·格菲根带来DX的,我都没拿钱,行李还在他家,听阿楠说斯诺·格菲根不让他订酒店,而让他也住进了那幢楼中楼的套房。我总不能现在回他家门口枯等他回家吧,那多没志气。看着车行道上来去的名贵房车,我抬头望见造型各异的灯箱在夜色中放光,是了,第五大道也是纽约闻名的购物街呢,我干脆逛街好了,反正也就这么个晚上还有时间,我就干逛好了。想起明天下午又要飞加州,我对自己点了点头,迈开步闲逛在闻名于世的第五大道上。我把DX餐厅里的一切渐渐地抛置脑后,让斯诺·格菲根去死吧,我赌气地在心里喊着。但是理智清楚地察觉,心墙因为他餐厅里的儿时记忆的叙说又松动了些,快撑不住了。讨厌的戴维,他一定知道斯诺·格菲根不吃田螺的原因,还要诱他说。奸诈的家伙!

  但是没办法的事呀,我又发现了关于斯诺·格菲根的一项事实:他被严厉的祖父刻意地剥夺了身为人最基本的吃食之乐,叫我这样好吃的人怎么能忍住同情的心,还有疼痛的情绪。我在为他心痛,全心全意,货真价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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