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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废话,不找你我在这儿干嘛,散步吗?”他的脸看来臭臭的,蓝眸和谁赌气似地眯着,眼神游移着,就是不肯看我。又在闹什么别扭,这个孩子气的男人有时真让我哭笑不得,用钥匙打开房门:“那进来坐吧,戴维刚送我一包正宗的巴西咖啡豆,我想学着磨制咖啡,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做我的试验品吧。”我拉着他进门,请他坐在沙发上,自己进房找相关的餐具与咖啡豆。

  “戴维送你咖啡豆,他干吗送你咖啡豆,你们很熟吗?老这么亲近。”不肯老实坐着的男人跟在我后面进了厨房,专心地看我磨咖啡豆的动作,他的嘟囔里含着任性的醋意。“我和他熟是因为大家都是工作伙伴又是朋友,而且他是你的好友,我希望可以从他那里更多了解你一点,我和戴维就像兄妹一样,他是个不错的哥哥。”耐心地解释,我小心地把磨好的咖啡粉过滤进小巧的水壶里,用酒精炉加热,煮十五分钟,我看着滚沸的水将黑色粉末变成咖啡色的液体,满意地闻到醇香。

  “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不就好了,干吗还要多此一举地去问戴维。不过,你也还算聪明,知道戴维是最了解我的人,他是我唯一的好朋友,你问他也对。”

  “唯一的好朋友?”我转过头,奇怪斯诺·格菲根的用词,哪有人只有一个好朋友的,“是最好的朋友才对吧。”我摇摇头,看到咖啡开始沸腾,忙加进去一点威士忌,再加一点鲜橙汁。

  “是唯一的朋友。戴维是爷爷管家的孙子,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爷爷要他帮我管理一切琐事,才允许他待在我身边的,除他之外,我没和什么人相处过两年以上。”

  “同学呢,你总有同学吧,同学里处得不错的人也可以做朋友的。”我看了一下表,时间差不多到了,拿起琉璃台上的厚抹布,我把咖啡壶从酒精炉上拿下来,取出两个杯子倒满,“给,我的独家配方苏格兰风味的咖啡,尝尝看吧。”

  “嗯,闻起来还不错的样子。”斯诺·格菲根在我期待的眼光下轻啜了一口咖啡,表情还算满意,我得意地笑了,就知道我还宝刀未老,当年在剑桥,凭这咖啡我就从教授那儿得了许多宝贵资料呢。满足地大喝一口自制的饮料,我不太在意地听到他对我问题的回答。“我没有同学,从小到大我受的都是英才教育,爷爷请了各方名师到家里来上课,他说上学太浪费时间,所以让我依天赋自修课程,我唯一算得上同学的人就是戴维了。唉,笨女人,你从哪儿学来的泡咖啡技术,蛮不错的嘛,再给我一杯。”

  “噢。”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空杯,帮他加满,看他又拿回去享受地喝着,在说到自己寂寞的过往时没有一点留恋的感情,怪不得报纸说他没有与人相处的情商,而且G&D摄影工作室的一切外务都由戴维负责,原来是这样。我皱起眉:“为什么不试着自己去交一些朋友呢,只有一个朋友你不会觉得嗯,怪怪的?”我小心地注意措辞,心里想说的其实是不正常。友情是相当宽厚深广的一种感情,只让一个人承担的话,反弹力会很可怕的。

  “有什么怪的,何必浪费时间和不相干的人打交道,我还不够忙的。戴维很好啊,而且现在我有你啊。好了,笨女人,老问些白痴问题,害我跟着你乱绕。我还有事呢,没时间跟你瞎扯了。”一个白眼抛过来,斯诺·格菲根喝光了第三杯咖啡,意犹未尽地看着已空了的咖啡壶,“你明天再煮一壶吧,我很喜欢呢。”

  “你喜欢的话,我晚上再煮好了,反正今天不拍摄了,又开始放两天假,我也没什么别的事做。”我把用过的杯子、器具放进水池,打算自己洗干净留待备用。

  “谁说你没别的事做,我们晚上要出去。你多穿点,我们要去一个风蛮大的地方,晚上六点我来找你,先去吃饭,然后我带你上山。”

  “上山?”

  “是了,上山。今晚是平安夜,只有白痴的情侣才会在家里喝咖啡吧,笨女人!”以雷霆万钧的一声吼作结束语,斯诺·格菲根气呼呼地走出去,“嘭——”地带上门,我呆在原地品味他的意思,这家伙原来是来约我出去的。这家伙……

  “约会的邀请也不会好好说,真是没救的白痴。”小小声地抱怨,我期待的心却忍不住上扬了起来,这是我和斯诺·格菲根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呢:在平安夜的晚上上山。我慢慢地弯起唇角,笑容淡淡的,持续的时间却有些久,好像太久了一些。

  美国的西部多是平原地形,加州虽小却也是一块完整的平地,我坐在斯诺·格菲根的黑色BMW中,听着风声从耳边呼啸过去,很惬意,但心里仅有的地理知识却让我怀疑地瞥向身边雕像一样的俊脸:“斯诺,你确定我们是要上山吗?据我所知加州附近的山除了惠特尼山就是内华达山脉,这两个地方都很远,来回的话至少也要十多个小时吧。”蓝眸酷酷地望着前方,眼神专注于方向盘与路况之间,没有要理我的意思。“斯诺——”我不死心地再喊,得到重重地一声冷哼。

  “唉,笨女人,你别罗嗦好不好,很烦哪!我说带你上山就是上山,不会骗你的啦。”不耐烦地偏一下头,斯诺·格菲根伸出右手推一下排档。BMW的速度又加快了一点。高速公路上车辆越来越罕见,我看着车子一个拐弯,从小路岔口下了高速,眼前狭窄了起来,昏黄的路灯像台北后巷的街光。我不敢再打扰开车的男人,怕他一急地再加速,到时发生什么惨祸就不好玩了。于是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等着:车再行了大约半小时,又拐了两个弯,然后我看见矗立的巨大的黑影:“好巍峨的山吧,怎么地图上都没有标呢?”我不等车停稳就开门下了车。惊叹地望着眼前的高山,我刻意忽略身后跟过来的男子的责吼:“笨女人,你白痴啊,车还没停好就开门,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斯诺·格菲根快步地走到我身边,自然地拉起我的的手,“走啦,笨女人。”我被他拉着往前走,本以为要经过艰苦的爬山过程,谁知道跟在他身后一拐弯绕到山的后面,这里竟然有上山的电动索道。奇怪!我狐疑地皱眉:电动索道是花大钱的公共设施,代表着山的重要性。可这么重要的山地图上却没有相关的标志。我看着斯诺·格菲根熟练地操作仪器,乘电梯一样地上了索道,我和他一起轻松地上了山顶。

  “这座山叫安易,地图上其实上有标志的。但不是代表山的三角形,而是标志着墓群的黑色方块。”斯诺·格菲根的声音发沉,我担心地想看到他的脸,却被他有意地避开,眼前是一大片的白色大理石基底,四方形的墓群建筑,硕大的十字架矗立在正中间,有一种难言的肃静和忧伤。我转过头看见呈圆形栽植的植物,漂亮而鲜艳的白色小花在寒风中伸展着五角形的花瓣,有种近乎凄厉的美感,这种美感让我心底极不舒服地起了涟漪,想起了一些与伤逝有关的过往。不适地清咳两声,我望向反常静默的斯诺·格菲根,“这是什么人的墓地,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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