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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他从来没羡慕过尉杰位高权重,名利双收,但是看见他和穆飞烟亲昵的吻拥,他居然莫名地升起一股妒火。

  美丽的女人他见多了,美丽又自愿投怀送抱的女人亦是不胜枚举,为何特别在意她?

  这一夜他特别累,却也特别辗转难以成眠。及至破晓才昏沉入梦,梦中心绪依旧无法抚平,腥甜的回忆自喉间窜起……刀剑与哀鸿交织成沉闷、喑哑的回响,是那次屠杀,汉皇亲自下达命令……啊!

  骇然坐起,张目欲视,整个人却仿似被高温融掉了,身子热得发烫。

  是梦是真?庭院外尖叫扰攘声阵阵划破长空,让他感到莫名的惊心。

  “发生什么事?”他大声询问门口的守卫。

  立时就有家丁奔进来禀告:“少爷,起火了,自东厢院传出,大伙儿正赶着过去灭火。”

  “查出是谁纵的火?”仇雁申震怒异常,心底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

  “还没,周总管已全力彻查。”

  “白蹄鸟!”迅雷不及掩耳地,他已冲出大门,话声甫落,这匹宝驹已疾奔至他跟前。他跃上马背,狂风般地卷向东厢庭院。

  火焰熊熊烈烈,冲天乱窜,如一群贪狼饿犬的舌,一路摧枯拉朽,张狂肆虐。

  炽热的火苗于黎明晨眠中,愈见汹涌壮阔。仇雁申跨坐马背上,神情淡然冷静得不合情理。

  “人都逃出来了?”他问急于指挥灭火的戚武雄。

  “是的,所幸没有人员伤亡。”

  仇雁申点点头。“停止所有抢救的行动,只需划出火场范围,在四周掘出浅道,引入水流隔绝火势蔓延即可。”

  “可是,那里面的东西?”仔细盘算,至少值上千两呐!戚武雄只觉可惜。

  “烧光就算了,人命为重。”他登高一呼。“住手!住手,全部退出火场!”

  他气贯山河地一吼,家丁、佣仆们即刻噤若寒蝉,听从指示停止抢救的工作。

  大伙对他的命令从来说一是一,即便他终年浪迹江湖,甚少回到庄内,戚武雄等人仍以他马首是瞻。

  “禀少爷。”派去调查起火原因的家仆回报。

  “如何?”戚武雄比仇雁申还急。

  “看守前后大门及东西侧门的守卫都说没看见外人出入,周管家也说,入夜及至起火这段时何,东厢庭院并无异状。”

  “怎么会?”戚武雄惶惑地望着沉吟不语的仇雁申。

  东厢庭院非厨房灶火之地,突然焚烧烈火,当然事出有因。

  他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放火,放火的想当然尔是个“外人”。

  “穆飞烟呢?在不在她房里?”

  “不在。火势加大之后,我曾经叫苡婕去知会她赶快逃到广场免受池鱼之殃,但,那时她已经不在了。”戚武雄说到这忽地心口一凸。“是她?”

  仇雁申忿然冷笑。“你留下来帮忙处理善后,我去去就回。”

  妄图杀他的人,现在又敢烧他的庄院,可恶的女人,如果不叫她付出相当的代价,如何一泄心头之恨?

  一阵疾风狂袭,须臾只余一缕青带伴着黄沙。众人无不对他骁勇的英姿钦佩得五体投地。

  唯独戚武雄,激赏之外犹不禁忧心忡忡。看来他家少主和尉杰的梁子是越结越深了,要是穆飞烟也扯进来,岂非剪不断理还乱。

  逃出寄傲山庄,穆飞烟闯进一处林木浓密的坡地,她神色凄惶,步履颠踬,弱质纤纤地宛似暗黯林间一缕飘忽的幽魂。

  昨晚她趁苡婕不注意时,利用飞鸽传书给尉杰,约他在北部的红树林见面,怎地过了两个时辰,还不见他的踪影,莫非书信没能如期传到他手中?

  这样傻等也不是办法,待仇雁申发现是她纵的火,肯定会大发雷霆,带领徒众前来捉拿她回去兴师问罪。以她此刻的身体状况,怕逃不了一时半刻,除非尉杰适时出面,将她救回别馆。

  可,他人呢?

  虽然她已经很习惯孤独应战,自舔伤口,但人在脆弱的时候,特别需要情感的抚慰。

  烈日迅速爬上中天,由寒乍热的天候,令她口干舌燥,香汗淋漓,疲倦地倚在大石旁休憩。

  忽地,一条阴影铺天盖地笼住她头脸。

  “尉郎。”她撑在石面上的手抖了下。

  尉杰黝黑的脸庞有着不寻常的灰败。“我等了你近一个月,你上哪儿去了?”他的嗓音干涩,仿佛在烈阳下伫候已久。

  “我——”明明在信中告诉他,她遭到仇雁申的软禁,为什么还明知故问?

  “下不为例,明白吗?”伸手扶住她摇晃的身子,深幽的眼流过强自压抑的冷绝。

  穆飞烟雪白柔荑抵在他迸发浓烈男性气息的身躯上,短暂而快速地将他仅有谴责、没有关切的神色收入眼底。透过掌心传来的热度,她惊觉他的心跳异常急促。今天的尉杰似乎有别于往常。

  “这些日子我——”穆飞烟迫不及待地想向他详述所有的遭遇,但他显然兴趣缺缺。

  他托住她的后脑勺,鼻与鼻之间只剩绸缪的气息缭绕。在她费尽千辛万苦才得以脱逃之后,他竟然只想到温存寻欢?

  穆飞烟恼怒地别过脸,大病未愈,加上仓卒跋涉,她真的提不起劲。身子一软,她整个人偎进他怀里。

  尉杰稳稳的抱住她,完全没察觉她荏弱的身体亟须充分的疗养和休息。

  “放火烧庄,这件事你做得很好。”他关心的只是这个?

  穆飞烟涩然一笑,连回答的力气也无。

  “他……碰了你了?”尉杰终于忍不住,提出心中潜藏已久的疑虑。

  “你说什么?”他不相信她?原来他一直耿耿于怀的是这件事?

  “二十几天是一段不算短的日子,你们朝夕相处难免日久生情,而且你的身子又如此虚弱……”种种可能推究起来,怎不启人疑窦?“有没有?”尉杰艰困地咽了下口水。

  “我跟他不是你想像的那个样子。”仇雁申是吻了她,但尉杰话中的意思绝对比这个尺度还要超越百倍。瞧他的眼神,纵然她跳到黄河恐怕也难涤清白。

  “什么样子?说,我要知道全部。”尉杰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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