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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十多天了,她依旧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无法进食,亦不能言语,到今儿清晨,她连喝进去的水都吐出来,吐到嘴角泛起骇人的白沫。

  “小姐!”蝶儿跪在床前,哭得伤心欲绝。“夏公子,求求你救我家小姐,求求你。”

  “我不是不肯救她,”夏磊心乱如麻,六神无主,“我是无能为力,所有大夫开的药她都吃了,却没一帖有效,你还要我如何呢?”

  像打了场大战,夏磊精疲力竭地踱到床边,痴痴地望着形销骨立的宇琳。“琳儿,请原谅我没好好照顾你,假使你真有个……”他咬咬牙,悲愤莫名,“我一定会把凶手找出来,将他碎尸万断!”

  窗外一个人影,倏地隐身离去。

  夏磊是个练家子,虽然为了宇琳,他已经精神恍惚,十分昏乱,但是窗外这人,脚步沉重,喘息浓浊,却瞒不了他的耳目。

  “谁?”他猛转身,衣袖却被一只手拉住,“琳妹,你有话跟我说吗?”

  蝶儿见状,立刻闪到窗边,下敢干扰他俩的谈话。

  反正没事做,不如打开窗子,瞧瞧外头站的究竟是谁?

  她头才探出去,一抹红色的影子,穿过槐树下,迅速逃了开去。

  “是朱青燕!?”

  这是个重大的发现,蝶儿赶紧冲到床边,急着把这件事告诉夏磊。

  然宇琳低低的语调,正向夏磊交代后事,硬生生地把蝶儿到了嘴边的话,给逼回肚子里去。

  “记得告诉刘叔,他……他这……”她气若游丝,上句接不着下句,吐出去的多,吸进去的少,断断续续的,教人看了鼻头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欠我……一个真相……等我走了以后……”

  “小姐,您就别再说了。”蝶儿是最伤心的一个。

  “现在不说……就没……没机会……夏大哥,求你……帮我最……最后一个……一个忙。”

  “但凡我夏磊做得到的,甭说一个,就是十个一百个,我都会尽全力替你办到。”万一宇琳真的就此一命呜呼,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跟上官濂溪说。老天!保佑保佑她吧!

  “我先谢……谢你。”她指着枕头,要蝶儿帮她把底下的东西拿出来。

  “是这条断了半截的白色锦带吗?”

  那是当初宇琳向独孤虹要来扎长发用的,如今只怕是再也用下着了。

  “请你把……把它绑到……我……我房外……那……那棵大树上……请你。”

  “你这是什么用意?”夏磊的口气隐含着怒火。

  “对……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一番……情意,我……”她相信那天晚上,夏磊一定见到了独孤虹,他是故意拖着她上街,故意当着独孤虹的面,和她拉拉扯扯。这些天,宇琳尽管病得不理人事,但泰半时候,她的神智仍然清醒。她想过了,七八天来,夏磊连她的房门都不好意思敲,怎么可能突然大刺刺地跑来,跟他搅和了许久,又强拉着她出去?

  他是存心的。

  可是现在不是责备他的时候,宇琳自觉所剩的时日无多,她必须,也焦切的渴望再见独孤虹一面,她要让他知道,她对他的心从来没变,甚且至死不渝。

  “我要见他……我一定……一定要……见到他,否……否则,我死……死不瞑目。”

  “小姐!”

  宇琳每提一个“死”字,蝶儿就一阵心惊肉跳。

  “好,”夏磊身形晃了晃,所幸扶住一旁的椅背,才勉强撑住,“我答应,我现在就去把这半截锦缎系在树梢上,但愿他能看得见。”

  “谢谢……”她满意地,仿佛放下一块巨石,闭起双眼,神态安祥地,犹似减去了一大半的痛楚。

  *

  自那晚起,夏磊和蝶儿只守候在门外,他们心照不宣地,把宇琳留给独孤虹。

  世事果真难以逆料,把宇琳接到夏家堡,目的是为了躲避独孤虹的追杀,怎知,她绕了一大圈,仍难逃劫数;而他们却莫可奈何地悬起锦缎,希望将独孤虹引来。

  讽刺,真是太讽刺了。

  冷夜凄清,寒风习习。

  仍是溽暑呢,居然冷得叫人背脊发凉。

  长夜漫漫,被一粒火红的太阳轻易便卷走了。

  第二个长夜又来……

  明月与艳阳,轮流着催迫岁月。极度难熬,竟又挨过了五天六夜。

  他依然不见踪影。

  蝶儿已托人带了口信回去给刘康安,请他火速赶来,料理宇琳的后事。

  然而,就在刘康安到达的前一天晚上,宇琳失踪了。

  夏家堡内外,安静得掉一根针都听得见,她竟能不惊扰到任何人,无声无息地自寝房中消逝。

  蝶儿不敢声张。

  夏磊也没能追问。

  刘康安急得跳脚,却也莫可奈何。

  整个夏家堡笼罩在沉沉的阴郁之中,只除了朱青燕。她每天仍旧打扮得花枝招展,嘻皮笑脸地拎着那只小野狸,在园子里呼来喝去,借机吸引夏磊的注意。

  “我家小姐不见了,你好像特别高兴?”蝶儿早就怀疑她了。趁今儿大伙都在,她非要把话跟她挑明了问不可。

  “她在不在关我什么事?”朱青燕不是好惹的,蝶儿才说她两句,她马上像只刺猬,剑拔弩张,“难道她胡乱吃东西中了毒,我就该陪她要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大呼小叫,博取别人的同情?”

  “你好过分!”蝶儿原是个软弱的小女子,但被朱青燕激得也顾不得她只是个丫鬟的身分,两手叉腰,挺到她面前。“我家小姐跟你无冤无仇,你不替她担心也就罢了,居然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你老实说,那天在窗外鬼鬼祟祟的是不是你!?”

  朱青燕一楞,搞不清楚蝶儿的那天指的究竟是哪一天?

  从宇琳中毒卧床以后,她几乎每晚都会来查看她的病情。她以为她的行动很隐密,应该不会让人发现才对,不料却被蝶儿发觉,而且当着众人的面把它给抖出来,教她有点下不了台。

  “哼!这儿是我姑妈的家,我爱上哪就上哪,何必怕你知道?”她做贼心虚,话越讲越大声,企图利用声势压制蝶儿。“没错,我是到过上官宇琳的卧房怎么样?但是我先警告你,我可没动过那壶茶,你休想嫁祸给我。”

  她这段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自白,令蝶儿和夏磊同时瞪大眼睛。

  宇琳中毒当晚,夏磊查出有人在茶中放了毒药,预备谋害她们主仆二人时,他为了找出元凶,曾经交代蝶儿,不可向任何人透露事情的真相。

  照常理来讲,朱青燕应该不会知道茶水内有毒才对,除非……

  夏磊杀气腾腾地走过去,擒住她的手腕。“给我老老实实的说,那天晚上在大街上看灯展,你半途说身体不适,要回府里休息,结果你究竟到哪儿去了?”

  原来宇琳硬将她和夏磊凑成对之后,便自行离去。

  朱青燕本来还挺高兴的,怎知夏磊对她爱理不理,更加惹火了她,于是假托身体不适,要先回夏家堡歇息。实际上她根本没回自己的厢房,而是加快脚步,赶在宇琳之前,偷偷潜进她的房间,替她沏好一壶热茶,等着宇琳回去饮用。

  宇琳天性善良,虽然调皮了些,却从没有过害人的念头,所以她也不认为有人会想要戕害她的生命,更不会料到区区一壶茶水里,竟放了毒性猛烈的药物。

  “我……我就回……房了嘛!”她被夏磊一逼问,立即面红耳赤,说话也结结巴巴地极下自然。

  此时刘康安也瞧出了端倪,他斜瞟了一眼一直静坐在旁的夏武廷。他是朱青燕的姑父,虽说夏夫人早已过逝,然他们毕竟是亲族关系,如果他不表示任何意见,自己也着实难以说些什么。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让你瞧瞧我的手段。”夏磊悲愤交加,抡起右掌就要挥过去。

  “住手!”夏家堡的大主子终于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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