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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这情绪对他而言,很陌生,太强烈,太具毁灭性,太无法控制,不像他该有的,收拾行李的动作忽地凝住了,手臂在空中定格。

  他是怎么了?如此怒气冲天,一点也不像平常的自己。

  叶圣恩茫然坐倒床沿,玻璃窗被拉开了,探进朱挽香雪白的脸蛋。

  “你真的要走?”

  他怔望她。“你是来留我的吗?”

  “我……怎么可能留你”她否认。“我是怕你的腿还没好,不方便开车,万一到时发生什么事,还要怪到我身上。”

  她说话的口气总是那么尖利,但在风雨呼号中,听来竟显出几分奇异的柔弱。

  叶圣恩顿时明白。

  她的确是来挽留他的,虽然她嘴硬地不肯承认,但若不是想留他,又何必冒著危险过来开他的窗。

  睢她站在窗外,全身颤抖著,像一朵随时会在风中凋零的小花,他真怕她因此受伤。

  “我想到办法了。”他忽地柔声扬嗓。

  “什么?”她一愣。

  他微微一笑。“你等著,我会把你跟兰花都带回来!”

  其实很简单。

  他只是找来一个够大的纸箱,将兰花装进去,用强力胶带一层又一层地封箱,然后交给她,一路小心翼翼地捧进屋。

  在纸箱的保护下,强风骤雨一时还伤不了兰花,进了屋,就安全了。

  “唉,我真是笨。”

  朱挽香将从温室救回来的蝴蝶兰,抱回二楼卧房,轻轻地搁上五斗柜,柜里还摆著一个天使娃娃瓷瓶,以及一方相框。

  “这么简单的方法,我居然没想到,一定是那时候太慌了。”她对相片上的男人笑,他也回以温暖的笑容。

  “现在已经没事了。”只是忆起方才的惊慌失措,她仍不免心有余悸。她走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放松紧绷的神经,在水瀑冲刷的声响中,她仿佛听见了从前的对话--

  “为什么非要蝴蝶兰不可?你不知道这种花很娇贵吗?不好养。”

  “就因为它不好养,我才想种。如果连它都能活得朝气蓬勃,我一定也能活下去,对吗?”

  但他死了。

  经过三年,这株蝴蝶兰依然以那么娇柔又那么骄傲的姿态活著,他却已与她不在同一个世界。

  她是不是种著一个谎言?

  朱挽香扭紧水龙头,踏出沐浴间,怔怔地望著镜中的自己。

  或许不是花在人在,或许花的生死跟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各自的生命,只能各自承担。

  或许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份力量……

  朱挽香涩涩地苦笑,擦干身子,换上一套柔软舒适的棉睡衣,找出吹风机,才刚吹了一会儿,便乍然断电,室内陷入一片幽暗。

  她一愣,随手拿了根发夹,绾起半湿的发,摸索著回房,点燃一盏蜡烛,捧起荣荣烛火下楼。

  “叶圣恩,你还好吧?”她扬声喊。

  “我在房里。”他回应。“你别进来!”

  为什么?她愣在房门外。“停电了,我拿蜡烛给你。”

  “我……正在换衣服。”他嗓音低哑,似蕴著几分尴尬。

  她失笑。这个大男人,怎么就偏在这一点扭扭捏捏?

  “好,那你快换。”

  可他显然是行动不便,很难著装,她莞尔地倾听房内窸窸窣窣的碎响。“好了没?”

  “还没。”

  “这么慢!”她故意埋怨。“我进去帮你好了。”

  “不用了!”他懊恼地低吼,跟著,一声闷响。

  “怎么了?你跌倒了吗?”她不顾一切地开门,提起烛火一照。

  果然,地板上躺著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见她进门,他连忙撑地坐起,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又手忙脚乱地扣睡衣。

  这男人啊……真是无时无刻都要求形象完美。

  朱挽香心弦一软,忍不住笑了。“就跟你说了,别逞强,让我帮你,有这么难吗?”她盈盈上前,将烛盏搁上茶几,扶他起身坐回床上。

  话语未落,她忽然感到他身上肌肉一阵抽凛。

  “怎么了?”她狐疑地打量他,这才察觉他取下了小腿的绷带,好不容易逐渐愈合的伤口,又撕裂了一道。“糟糕!是不是刚才你帮我搬兰花弄的?你等等,我去拿急救箱!”她强烈自责,气自己方才一心挂在兰花上,竟忘了他是负伤帮忙自己,那么大的风雨,他又硬撑著不用拐杖,伤口当然会复发。

  “如果会痛,就告诉我。”她搬来急救箱,替他清理伤口,动作很轻很柔,跟平常替他换药时的粗鲁,判若两人。

  叶圣恩诧异地望她。

  换完药,她重新替他上绷带。“明天你要下床时,我再帮你上夹板固定吧!这种骨伤一定要小心,否则以后很容易变成习惯性扭伤。”

  “嗯。”

  “怎么了?”她察觉他的异样。“干么这样看我?”

  他直盯著她。“你今天好像特别温柔。”

  “什么?!”

  她狼狈又骇异的反应令他的笑不停地从**满溢。“你不用这么激动,我是称赞你。”刻意逗她。

  她更窘了,努力想重塑一贯的形象。“你……你这意思就是说我平常都很凶吧?我告诉你,我是看在你替我救了兰花的分上--”

  “那盆蝴蝶兰,是你未婚夫留给你的吗?”他温声打断她。

  她愣住。他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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