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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我就喜爱他一 个,瞧对眼,入了心,欲放不能放,欲忘不能忘……”

  他听到了。并非刻意去偷听,而是花夺美吼得太响,教他不禁在楼主香闺外伫足,跟着,便听到她淡淡然的语气,说着扰人神魂的话……

  恨她吗?他该恨的。

  “小心,有门槛。”她低软道,眸光犹注意着他的足下,直到他慢吞吞跨进,被她领到纱帘内落坐,她才静静吁出口气,唇边有可人笑意。

  “咦?今早才修面刮胡,到得黄昏,胡青又冒出来啦!”花余红含笑打量着,眸光轻柔穿荡,从他下颚往上挪移,他的薄红唇、稍见丰腴的双颊、深幽的眉眼,和眉心的一点红。她俏睫掀动,近乎耳语道:“你的朱砂痣还在呢……”

  她神情旖旎,玉澄佛自是明白她话中意味。

  他俩尽管亲热过多次,他眉间红点仍在,并非如她小婢那时所提问的,以为他“失身”于她,那点红便如女子守宫砂,为吊念贞节的丧失而消褪掉。

  周围静谧谧,花余红有些着迷于男子似见晕染的俊脸。

  这男人是她所选,她不爱后悔的,从来只往前看,既是如此,就这么耗着吧!她不放手,路尽管不好走,每个情动时分都值得牢记。

  “玉澄佛,你心中恼火,就只对付我一个吧!我想把你带回‘浪萍水榭’,养着你,让你吃好、穿好,唔……怕你要不依我,逃得远远的,干脆先把你双腿打瘸了,教你一辈子逃不掉,你说如何?”

  她反正爱说疯话,有几分要逗他开口的企图。

  玉澄佛低敛眉眼,终是出声。“我体内异能一旦一回复,自然能治愈被打瘸的双腿。”

  她娇笑。他的愿意回应,让她心情颇佳。“要是我把你双腿斩下,你也能再生出两只来吗?”

  他静了静,似沉吟着,道:“我不晓得。”

  花余红叹息了,又是耳语般低柔地细喃。“即便能够,我哪里舍得你受苦……”

  她的话明明轻得无丝毫重量,却总若掷进他心湖的石子,沉得越深、引起的波荡越大,久久不能散。

  恨她吗?这问题他思过无数回,一再地反覆斟酌。

  与其说恨,实际上是恼火的情绪占着大部分。

  因为对她有心,当她不顾他意愿、执意以那样的方式助他散去紊乱真气,当下只觉难堪至极,宛如遭交心之友所背叛,那痛便格外的凌迟人,哪里还能细想她的舍得与舍不得?

  “余红姑娘……”

  “啊?”

  他沙嘎的唤声教她不禁方寸一荡。

  扬睫,她瞅着那张近在咫尺、却奇异地让她感到朦胧的俊脸,朱唇轻嚅。“你想说什么?”

  他像是面无表情,又不完全是,很难分辨他此刻神态,只觉有什么情绪在他轻敛的眉宇间流泻,隐密的、耐人寻味的,让她顷刻间入迷。

  “你曾说……我的脾性吃软不吃硬,外表一副温吞无争的模样,骨子里其实强得很……你说得极是。”

  这会儿,花余红连出声都难了,只懂得瞠眸张唇。

  玉澄佛沉静又道:“既是脾性如此,一旦被迫做了些什么,气恨之情顿生,便挡也难挡……倘若是不相干的旁人欺我、为难我,那些人不曾入我心来,愤恨自然便轻上许多,甚至不屑萦怀。”

  “你……那、那……”喉中顿窒,她胸口怦怦跳,也不晓得如此紧张究竟为何,好一会儿后才挤出话来。“那……要是教你放在心上的人呢?他们欺你、为难你……你又如何?”

  “我自是气怒难当,若不消这股气—定是吃不下、睡不好,日日念在心头。”

  “啊?!”她两腮蓦地酡红,洁颚微偏,眸光醺然似醉。“我惹得你佛也发火……你是把我放在心上啦!”

  他抿唇不语了。

  说不出的滋味在胸臆中跌荡,花余红当然将他的无语视作默认。

  “那很好,当真好……你恼着我,我很欢喜。”

  心从未跳得如此急,乱了一切节奏。

  她大胆妄为、豪放潇洒,但一碰到姑娘家可人意儿的情事,那些张狂的姿态、媚然的风情全都不知退到哪儿去了,双颊红扑扑,如情窦初开的小家碧玉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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