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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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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他始起左手碰触自己右臂,仿佛想确定什么,又慢慢地往肩胛移去,适才,她将清凉药膏敷存泛痒的伤处,便是这身毒伤?那……他的脸?手指延着颈项一路上移,在自己右颊上摸紊,再不是寻常肌肤。 “给找镜子。”他道,平静低沉,目光如炬。 “呃……”盼紫和德男立在桌旁,亦感受到气氛凝滞,四只眼圆溜溜地转儿。 带弟抿了抿唇,浑不在意地道:“你爹爹已解去你身上的毒,至于那些伤痕是遭毒粉腐蚀所至,没法儿医,永远是这个模样。”她才不管他心里作何感想,他丑也好、俊也好,反正……反正是要嫁给他了啦! “喔,对啦,药还没上完。”她轻呼一声,小手伸了过来。 李游龙陡然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碰触自己,静静又道:“给我镜子。”她手腕皓白,他的五指黝黑,明显不同,似意识到什么,他连忙松开对她的掌握,胸腔一股闷气流旋,如压着千斤重石。 带弟凝向他,固执地道:“我还没帮你上完药。” “镜子。”他冷静的声音微微龟裂。 “没有。”她干脆地回,眼眸眨也不眨。 “你骗人!” “我们家穷,买不起镜子。”好!说得铿锵有力。害得一旁观望的双胞赶紧用手捂住嘴,怕隐忍不住耍笑出来。 李游龙喘着气,胸腔断骨虽接续上,敷用“药王”独门金创药,仍泛着疼。但他可不想这么受制于人,捧着胸,咬牙掀被下床。 “李游龙,你干什么?!回去躺好!我叫你回去躺好!你听见没有?”带弟焦急嚷着,想压制他躺下却又不敢,怕一不小心弄痛他。她这么对他斥喝,倒像回到以往二人相处的模样了,只是感情却大大不同,她对他动情、为他心痛,即使出声怒斥,也包怀浓浓的关切。 “呃……姐夫,你、你还是回去躺着,呃……那个二姐快哭啦……”盼紫和德男像要逮小鸡、小羊似地张臂围住男子,一边低声下气地提点。 李游龙脸色苍白,就是不回床上,眼角余光瞄向一旁木架上的脸盆,他冲了过去,俯身垂视,终于,他在水面上瞧见了自己的脸。 他成了什么?!半面郎君!乍现的感觉并非为自己难过、为一张相皮惊惧,美与丑在他心中并不十分重要,待人如是,待己亦如是,更何况他是个性情开阔的男儿汉,绝不会因面容受毁而痛苦伤怀,能伤他的,是那份很浓、很重、很难堪的失意—— 他的亲亲待他好,全是为着这些毒伤吧。 是怜悯他、同情他,才委屈自己对他施舍吗? 他李游龙渴求的是她的真心情意,他不怕等、不怕厚着脸皮去求,不怕她对他不假辞色,但是,若她心中无他的影儿,纵使得到佳人,又有何意义? 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的相随。 “李游龙……”带弟望着他颓然的肩背,心一痛,珠泪盈睫。自识得他,她真的变得很爱哭。 “二姐夫,你怎样了?瞧,你把二姐惹哭了。唉唉,你们俩儿到底怎么啦?!”双胞胎搔搔头,真搞不懂眼前这对儿。 “别喊我二姐夫,我不是你们的二姐夫。”缓慢而坚定,他旋过身躯,竟微微露笑,声音仍是平静无波。目光在带弟红着眼眶的小脸上停驻了会儿,他心也痛,想如以往这么哄她、抱她,咬了咬牙,终于忍下。 德男不明究理地道:“为什么你不是二姐夫?你明明就是啊?聘都下好了。” 盼紫点头如捣蒜。“药王亲家本来是要退婚的,说你受了伤、变成丑八怪,不忍让二姐嫁你,可是我家阿爹硬不让退婚,还是作主非把二姐嫁你不成的。本来嘛,是俊是丑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你是为二姐才伤成这样,我只觉得二姐夫好英勇喔!真是帅呆了!” 这会儿换德男点头如捣蒜,双目还发出崇拜的光芒。 只是这些话人了李游龙耳中,又自有一番想法了。 他苦苦一笑,心如刀割,落寞地对带弟道:“我这身毒伤,你无须耿耿于怀,亦不必为了顾及道义,如此地委屈自己。你顺从你阿爹的主意答应这门婚事,心里肯定要不畅快的……你、你别忧心,他不让退亲,我让。”眉峰皱折,他气息沉重了起来,感觉胸口愈来愈痛,勉强又道: “是我不想高攀,而非你不肯下嫁,你、你可不可以别哭了……”他都这么说了,她还哭个什么劲儿,害他全身都痛了起来,没一处舒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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