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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可是师傅,金宝为什么非嫁人不可呢?金宝长大了,可以帮镳局做事了,明儿个还要出门走镳呢,做什么想不开跑去嫁人?况且,我心里除了家人和师傅,已经想不出还有谁啦!”

  两人在巷前停下步伐,那张苹果睑高高仰起,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回丢了一句——

  “还有嘴说我?师傅不知比金宝长几岁呢?还不是一样没成亲。”

  “呃?”年永春眉心微蹙,两潭眼深幽幽的。

  “师傅要以身作则、要身教重于言教,师傅没成亲,金宝儿自然也可以不成亲。”

  听她这番孩子气的辩语,年永春心中怔然,一时间真找不到话回她。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呼吸相互交错。

  许久,当月光由乌云里完全探出脸容,将皎洁洒了他们一身,他终是开口——

  “师傅在家乡,早已订下一门亲了。”

  刚开始,她不懂他说些什么。

  仿佛他的言语艰涩难解,比起那些经史子集、之乎行也更加深奥诡异,教她头痛。

  ……师傅……订订订——亲……在家乡……

  原来,她早就有一个师娘。

  这一瞬,她有些领悟了,跟师傅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人,永远不是她。

  忍下住乾咳了咳,她问:“那、那这些年,师傅为什么不回去,要一直留在九江?”喉头像被某种东西梗著,可她仍旧冲著他咧嘴笑开。

  下意识拼命地吞咽口水,她想将他看得更清楚、更明白,眼睛用力地睁大,却觉得那张人世间最最好看的脸模糊了,而心,也跟著紧绷起来……

  “是啊,再不回去,恐怕要耽误了姑娘的青春。”他“逃”得也够久了,有些事应该做个了断。

  窦金宝这一听,像傻了一般。

  今日是她十八岁生辰,从三天前就开始累积了好多好多的快乐,把她的心填得满满的……

  可现下,她的心却像破了一个洞,那些欢愉悄悄从洞口溜出,任她怎么抓,也抓不回来了。

  好不容易回神,她摇摇他的袖子,语调是前所未有的柔软,低低的,哑哑的。“师傅……你好不好答应窦金宝儿一件事?”

  年永春抿唇不语,静静等著。

  “你若回乡成亲,可不可以请人捎来喜帖?请金宝儿吃喜酒去,好不好?”她的笑一如以往爽朗,眯成细缝的眼亮晶晶,闪烁如星。

  “小宝,我回去是——”

  “就这么说定罗!师傅不能食言,食言而肥,会变成大胖呆!”

  她又习惯性地冲著他笑,放开了男子的衣袖,小小身影往来时方向跑回几步后,却突地转过头来——

  “师傅,我喜欢你送的那些玩意儿……谢谢你。”

  “小宝——”

  他往前踏出两步,忽地止住,不解唤住她后,又要对她说些什么。踌躇间,那抹女儿家的身影,已消失在大街尽头。

  春月夜,只剩影子和自己两个。

  十八岁生辰一过,窦金宝获准同镳局的几位老镳师一起出镳。

  其实以往她也随队走过镳,但却一定得有窦大海或大姊窦招弟随行坐阵,要不,恐怕制她不住,会在半途惹出什么祸事。

  虽还不能单独领队,但能脱离阿爹和大姊的“监控”,也足以证明她真是长大了,毛毛躁躁的性子已收敛许多,如今,只要经验一够,想独当一面亦指日可待。

  往岭南而行的这趟镳,走的是熟路,所以十分顺利,前后只花了十天时间。

  现下,窦金宝和几位老镳师已踏进九江四海的大门归来。

  大厅里,老镳师正同窦大海和云姨谈话,而窦金宝衣服也没换,只匆匆洗了把脸,腰间还插著两柄八角铜鎚,便一溜烟地跃出练武场,往门口奔去。

  “咱儿出去啦!”

  “喂!金宝儿,你上哪儿去呀?!”窦大海扯嗓喊著。

  “我、我出去!”有答跟没答一样。

  “后天还得出发到河南开封,那‘年家太极’的老长辈过大寿,咱们收到请帖是天大的荣幸,要好生准备一番。欵欵,你不待在家里养精蓄锐,还猛往外跑,不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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