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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就是古怪啊!爷他这些天常发呆,神游太虚,也不知想些什么,一会儿抿唇扭眉,一会儿又笑得很淫……啊啊啊——这是一种感觉、一种感觉,不是骂爷很浮啦,姑娘千万别把这话泄出去!”

  夏晓清秀颊红了红,继续轻搧炉火。

  安丹往后瞥了眼,确定大婶们还在外边,又调过头,压低嗓声道:“姑娘,爷还把一条床单子藏起来,那上头肯定沾了什么!要不,他干么藏?”

  轰——这下子不只脸红,她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全热透。

  那条水丝单子是她取走的,上头有她的落红,还有一些嗯……男人的精血。取走后,她瞒着果儿偷偷将它洗净,如今就收在她的衣箱里。

  “啊!你的炉火太大,药要熬焦啦!”她连忙提点,避开少年的疑惑。

  幸好,安丹忙着救那壶药,果然无暇再找她“麻烦”。

  安丹端着甫煎好的汤药进到议会厅内侧的书房时,盐场大管事善老爹也在,老人家持着一把胖胖的紫砂壶,对嘴便喝,边跟主子爷谈事。

  闻到药味,宫静川眉峰先是一拢,之后是一脸认命。

  半卧在长榻上,他宽袖略挥,示竟小厮将汤药首接送上,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尽管左膝状况已恢复得差不多,还是再顾它个几天吧。

  喝药时,他双眉拢得更深,这次的药竟苦到教他无法一鼓作气灌完。

  “爷……是我不对。”安丹头低低认错。“我跟夏姑娘说话,结果最后收药汁时没留意炉火太烈,一下子收过头,药汁就有些……嗯……苦涩了。”惨的是他只带一帖药材来盐场,没第二帖药可以重煎。

  宫静川将尚余半碗的汤药搁下,状若无意般淡淡问:“她去大仓后的灶房干什么?看你愈药?”因为是他要喝的药,所以特意去瞧了瞧,是吗?他心里一笑。只是因此把汤药顾焦了,根本适得其反啊!

  “姑娘也去煎药,她煎的那帖药可漂亮了,炉火从头到尾守得稳稳的,出来的药汁是澄透的深褐色,闻起来还挺香哩……”安丹越说越小声,突然又觉主子爷变古怪了。

  一旁的善老爹闻言呵呵笑,道:“这三、四天,夏姑娘把手边大小事给理过后,都会在灶房那儿帮忙煎药,那药是给赵明喝的,他不小心得了风寒,发着烧,偏偏老家不在松辽,这儿无亲可依,又打着光棍儿独一个,夏姑娘就给他天天煎药、送药了。”

  “我记得……广院那儿有请人照料,倘是有谁病了,账房那儿也拨有一笔银两供病者花用,看是要请人看顾、买药煎药等等,都能使上那笔银子,不是吗?”问话时,宫大爷嗓音听起来极为平静,但就因太平静,反倒有种山雨欲来的紧绷。

  善老爹仍顶着寻常一张笑笑老脸,安丹就不成了,一直想去搓揉颈后寒毛。

  “是啊是啊,宫爷说得没错。”善老爹继续呵呵笑。“可咱想啊,夏姑娘该是因自个儿与赵明同在账房里做事,也算有“同房之谊”,又想啊,反正煎药、送药而已,又不耽误正事,所以才这么做吧。”

  宫静川脸色骤变,阴沉无端。

  他横了善老爹一眼,随即下了榻,半句话不哼已拂袖踏出书房。

  “老爹,您、您非得这么玩吗?您受得住,咱可不成了!呜……”虽说账房也是房,但那个什么……什么“同房之谊”?听起来好教人别扭啊!

  老爹依旧呵呵笑。

  走到广院,宫静川自觉体内怒气已积到头顶那么高,当他听到说话声从那间敞开门扉的厢房传出,并亲眼见到里边景象时,才明白一事——原来发怒这事儿,没有“最怒”,只有“更怒”。

  房中摆设简单,唯一的榻上半卧着一名斯文清俊的年轻男子,唯一的椅凳上坐着一名窈窕佳人,佳人将汤药呈上,轻声叮咛——

  “药不那么烫了,你慢慢喝,可别像昨儿个那样,灌得太大口呛着了。”

  斯文男子低笑了笑道谢,虽在病中,笑声听起来似颇愉悦。

  “你把药喝了,我等着收碗,顺便把这事做好。”

  “晓清姑娘,谢谢你,我其实……对你……啊!宫爷?”

  闻言,夏晓清跟着回眸,就见宫大爷正抬起一脚跨进房内,双目黑黝黝,表情嗯……是有几分古怪。她突然想起安丹适才的话,心口一热,不禁敛下眉睫,有意无意回开他的注视。

  “宫爷……”她微一福身。

  “爷怎么过来广院了?前头不忙吗?”赵明坐挺起来,手里犹捧着汤药。

  宫静川深深瞥了晓清一眼。

  他转向赵明时,俊庞虽无表情,语气倒还平和。

  “听善老爹说赵先生得了风寒又发热,特意过来探看。你可好些了?”

  赵明受宠若惊,忙道:“好多了好多了,善老爹派人请大夫出诊,诊金与药钱全是账房支出,咱烧已退,明儿个就能回去做事。多谢宫爷。”

  宫静川点点头。

  “往后赵先生再病,需要有人煎药、送药,可以请个小丫头或老大婶服侍,盐场的账房也是很乐意付这笔钱的。”

  “这……呃……”说得好像他还会再得病似的。赵明一下子怔住。

  “快把药喝了吧。”宫大爷瞟了眼他手中的碗,淡淡道。

  “啊?喔……好。”赵明端起碗,很听话地咕噜咕噜灌药,一口气饮尽。

  “你不是等着要收碗吗?”大爷这句话是对夏晓清说的。

  晓清回过神,忙趋前将赵明手中的空碗接过来,后者对她道谢,她微笑以对,摇了摇螓首。

  “那咱们两人就不打扰赵先生静养。”宫静川又丢出话。

  “那……宫爷先走,我把赵先生的衫子补好再走。”她本想趁赵明慢馒喝药时,她快快缝补,那一小道裂缝应该不会花去她多少时候,岂知……

  瞥到那件搁在桌上的单衫以及针线包,宫静川气息大乱,盘踞胸中的那股闷气愈鼓愈胀,仿佛他再多吸进一口气,就能绷破肺腑似的。

  怒至极处,他竟微微笑了,对着身陷“险境”仍不知的姑娘低柔道:“好啊,你把他的衫子补好,我看你补。我等你。”

  “晓清姑娘,不用了不用了,那衫子我自个儿补,我自个儿能补的。你……你还是跟宫爷去吧,别让宫爷等着,我这儿没事的……”结果是赵明先被吓着。

  夏晓清脸蛋赭红,越来越觉安丹的“主子古怪”之说当真没错。

  阴阳怪气的也,不知他想些什么。

  暗暗叹气,她只得对赵明道:“那就不打扰你了。”

  退出房外时,她顺手阖上门扉,宫大爷遂跟在她身后,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便慢,她觉得整片身背莫名发烫,仿佛感受到他锐利深沉的目光,还有从他身上迸发而出的体热,带着紫檀气味的热度。

  突然间,有些晕眩腿软,她气息渐浓,心音如鼓,脚步不由得加快,甚至都快小跑起来……蓦地,一双铁掌从身后探出,将她牢牢圈抱,她连叫都来不及,已足不沾尘地被挟进一处角落。

  这是盐场大仓里的一个小小角落,一袋袋的盐堆栈得整整齐齐,足有三个人那样高,这批盐在立秋过后才要出货,除非是已排定的巡视时候,否则平时很少有人靠近。

  “宫爷——唔唔……你——唔唔唔……”夏晓清一张口就被吻住,男人将她抵在盐袋上,黑影蛮霸地欺压过去,霸占她芳口中的柔软,亦将自己的气息和气味送进她嘴里,濡染她的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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