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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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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剑眉一挑。 老管事见状笑道:“今儿个府里来了雅客,专程送琴来给二少夫人的。说是将近两个月前,也正是上元节那阵子,二少夫人陪着老夫人上‘观音寺’里参拜,回程途中偶见一处小小的卖琴铺子,下马一逛,倒与那铺子的老板相谈甚欢。老夫人让人在石园里设了茶宴款待,这琴曲应是二少夫人与那位雅客一同联弹的。咱是粗人,虽不懂其中门道,却也晓得这两张琴配合得天衣无缝啊!” 刀恩海眉峰更深,面容闪过一丝紧绷,他心中微突,某种警讯从脑海中急掠而过,快得难以捕捉。 “咱先把二爷的披风送去清洗,再遣人送热水过去,让二爷您好好净洗。”说完,老管事转身从大厅侧门走入内院。 立在原处倾听了一会儿琴音后,刀恩海亦举步踏入内院,不回自个儿的院落,却是循着那美调,走往石园的方向。 园中一隅,刀家家仆摆上一组简朴的酸木桌椅,备妥几色糕点和香茶,又搬来小火炉,将煮水用的陶壶直接搁在炉上,待主客喝尽杯中茶汤,方便再一次为其殷勤添上。 此一时际,几色糕点被移了开,腾出大半桌面,左边摆上一张紫木古琴,弹奏之人一身青色宽袍,身形修长,虽是男儿,却发若流泉,玉面如粉。 而桌面右端则横置着一张红木黑纹的七弦琴,琴身发亮,应是古物,弹奏之人十指莹莹,似在无心撩拨,随手便成雅曲。 两张琴音轻击轻激、相托相承着。 当最后一拨缓缓流荡,余音未了,两人默契十足皆轻按弦面,在最勾人情怀之处止住一切琴声,闻者莫不心中一激,连一旁伺候茶汤的两名丫鬟亦面颊泛红,忍不住鼓起掌。 “原来,司徒先生除制琴、贩琴外,还能弹得一手好琴,丝毫不逊于咱们家击玉丫头。”坐在中位酸木椅上的刀母膝上覆着薄毯,略现淡纹的嘴角朝着那名玉面男子盈满笑意。 司徒敛下双袖,俊美五官在薄阳下轻镶金粉,有礼地笑应:“府上二少夫人的琴技更胜在下一筹,她为主,我为辅,若无她琴声相带,没法儿成就佳曲。” 闻言,坐在右侧的杜击玉牵唇浅笑,雪脸因适才的合奏微微泛红,那畅快淋漓的倾泄尚在她胸中荡漾。 巧颚扬起,她菱唇正掀,却陡地震慑住了。 众人察觉到她的停顿,自然地循着她的眸光回望,瞧见不远处的回廊下,那高大身影伫足不动,也不知来了多久。 “恩海。”刀母见他出现,慈秀笑容轻颔,示意他过去。 刀恩海踏下廊道,步伐沈稳,走近那张酸木方桌。 “娘。”他恭敬地唤了声,有意无意地,高大影子将坐在右侧的纤细身影整个笼罩住。 杜击玉十指犹自抚在琴弦上,方寸潋滟四起,不由得暗暗苦笑。 他与她啊,唉,真不知出了啥儿事了? 他前去湘北办事,到得今日,已十日未见他了。此时他伫足在她身畔,近得几能感受到他身上迸发的体热。自上回她发病后,今儿个说不准是两人靠得最近的时候。 她不懂因由,不晓得他为何要疏离她?想破了脑袋瓜也找不到答案。 这些日子,他突然变得好忙碌,诸事缠身一般,常外出办事,而一出门少说要七、八日才能返回。倘若留在湘阴,他晚归的次数则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晚,有时甚至彻夜未回,府中无人知晓他的去处。 更教她疑惑的是,他似乎不愿意再与她同床共枕。 两人现下虽仍住同室,可他每夜总拖过好晚才肯进寝房,而且不上榻,情愿屈就在临窗的躺椅上,囫囵睡下。 依她率真的性子,以往,她定是直接问明白,要他道出个所以然来的。但经过上一回在三合院落那场莫名其妙的冲突后,她着实不知,那样……算不算是与他吵嘴了呢? 她没想怨他,只盼他主动来与她说几句话,将一切挑明,而非让她独自一个胡思乱想,又不敢把同他之间的改变说给谁听。 她想,他绝不愿把两人的事儿闹得府里皆知的。她旧疾发作,她知道他受了不少责难。 她想,他心里多少是关怀她的。 病发的那一晚,她并非全然失去知觉,心口是疼,但那番疼痛夹杂着太多情绪,酸楚涩然,早不是单纯且剧烈的肉体疼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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