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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听到“有朝一日”、“返回京城”几个字,年宗腾咳声顿止,炯目瞠得圆大。

  她要走?她不是想定了,带著倚安在武汉长久住下?

  况且回到京城,那儿又有谁在等著她?

  心里焦急,他掀唇欲言,辛守余却激动地扯住老人衣袖,“杜伯伯,我阿爹……我阿爹他、他的骨灰是您给安置的?”问这话时,她尽力控制语调,眼眸已流出两行泪来,“阿爹要我带著倚安连夜离京,我把倚安带出城后,又偷偷一个人溜回城里,知道阿爹在宫里出事,我原想留下来找他的尸身,可是又担心倚安……”

  她小口小口地喘息,她擦去流至下巴的泪,眼中却冒出更多,是喜极而泣。

  “杜伯伯……我很感激,我、我很感激……”

  老人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微微笑道:“办成这事的不是伯伯。你阿爹被运出宫烧化后,一名宫里的小太监曾受过他恩惠,偷偷将他的骨灰坛带回宫里供奉,这事原也难查,全赖这位年兄弟帮忙,才取回你阿爹的骨灰,将他安置在广安塔,也是年兄弟给办妥的,你该感激的人是他。”

  还有什么事,是他未替她做的?辛守余合起双眸,长睫沾泪,蠢蠢欲动的一汪情怀几要把持不住了。

  此时此际,太多言语哽在喉间,她无法一一道出。

  大恩不言谢,她对他除了感恩外,还衍生了男女间的情爱,他为她做了这许多,她又能为他做些什么?

  她掀开眼睫,雾眸似有千言万语,再次凝视著端坐一旁的黝黑男子。

  唉唉,别再这样瞧他啦!像是来了成千上万的蚂蚁,在他身上爬呀赠的,连心窝都骚痒不已……年宗腾开始觉得坐立难安了,搔搔头、抓抓耳;,跟著又抚著微捺的双颚。

  蓦地,他站起身躯,“我、我把茶壶拿去加些热水。”巨掌一抓,差些没将那只小茶壶的提手握断。

  他略嫌狼狈地咧嘴一笑,刚转身,窝在门边的两只虎斑犬忽地抬起头,往三合院外瞧去。

  外边,一头骡子拖著满载干柴的板车在院外停下,赶著骡子的老翁抬高宽边的斗笠,朝里边嚷著:“杜神医,咱在半路捡到一个疯疯癫癫的傻丫头,您给治治,也不知这丫头得了啥儿毛病,一问三不知,只说要找什么撑船大哥,还有什么……什么熟鱼的?”

  屋里的人闻声迎将出来,和干柴一块窝在板车上的小姑娘见状,倏地跳跃而下,欢喜唤著:“守余!守余——”

  “倚安!?”辛守余错愕万分,下意识接住妹妹扑来的身子,“你怎么来这儿了?”

  辛倚安没回答她的话,因眼角余光已瞄到姊姊身后的美髯老人,更是欣喜惊呼:“伯伯!你在这儿呀!伯伯,你来瞧守余和倚安吗?伯伯——”她小脸因兴奋而通红,从姊姊怀里跳到杜正枫怀里,紧抓著老人衣袖又叫又跳。

  老人呵呵笑著,和辛倚安闲话家常,好脾气地回答她连珠炮的问题。

  赶骡子的老翁跟著笑叹:“原来是您家的旧识,那倒巧啦,还好教咱儿捡到,要换作别人,都不知要载到哪里去了?”

  老翁话刚落,年宗腾双目陡锐,猛地大叫:“进屋去!快!”同一时际,他飞身疾驰,迅雷不及掩耳奔向老翁,将对方整个抱起,又飞快奔回,他长腿勾带,两扇屋门在身后“砰”地紧闭,下一瞬,屋外“啄啄”声连响,三、四根羽箭由门外钉人,露出一半尖锐箭头。

  “哇啊~~咱的骡子呀!天老爷~~”老翁骡子的肚腹被三根羽箭射穿,哀鸣几声,已倒地不起。

  “是谨妃的人?”辛守余拥住辛倚安,急问。

  “伏低。”年宗腾神色凝肃,长臂暴伸,忙将姊妹二人揽近。

  鼻中嗅到焦味,射来的羽箭上点燃了桐油,两扇木门已然著火。

  风助长火势,白烟顿起,年宗腾眉心更拧,心中清楚再过不久,整座三合院便要陷入火海。

  “往后门去,”他大喊,一臂挟著双腿发软的老翁,一手揽住两个姑娘。

  杜正枫边咳边嚷:“没有后门。快往左边的门走,通到左翼屋子,咳咳咳……那里有门可以出院子。”

  年宗腾跟在老人身后,刚穿过一房欲往左拐,一支点火的羽箭“飕”地射破窗子,正巧对住老人颈侧。

  辛守余与辛倚安同时惊叫,瞬间,年宗腾长腿疾扬,“啪”地厉响,将那支淬满桐油的羽箭倒踢出去。

  “你的靴子著火了!”些许桐油沾在他靴头,火跟著烧起。辛守余心惊胆跳,挣开他的臂膀,蹲下去便要用手去拍熄,却被年宗腾硬生生拉住。

  “会受伤的!”

  “你才会受伤!”她嚷回去,眼眶通红,又固执地要蹲下身。

  年宗腾头一甩,抬起另一只脚在著火的靴上踩了两、三下,再次紧抓住辛守余,吼道:“快走!”

  四周越来越热,木材燃烧声越来越响,烟起得极快,呛得人眼泪直流。

  “就到了!”杜正枫叫道,抢开通往左翼的房门。

  “等等——”年宗腾厉声提点,已然不及,门一开,火舌夹著巨量浓烟倒窜进来,若不是年宗腾反应惊人,立即将门踹回,遂又运劲踢动一只农家常用来贮水或腌菜的大陶瓮压住门板,杜正枫全身上下,恐怕不是只有美髯遭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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