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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嗯?”

  “我也不习惯称臣……但,你可以称我爹。”

  “呃?”一怔,以为对方与她是同病相怜的热情小脸一垮。“我比较习惯称你七师哥。”

  “我不管。我心动了,心动就要有所举动,我决定当你爹。”

  “那……还是我改称你七师姊?”

  “那你称我娘。”

  唇与唇的亲昵密合,明明仅电光石火之间,韩宝魁却觉神魂上天入地,已窜伏无数回。

  他握小师妹的手、抱她、背她,甚至也曾同榻而眠,两人亲密的姿态在那一吻之前,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然,两张唇贴熨彼此后,他愈去回思,想着两人之间的种种,愈想,心愈惊。惊的是自个儿,他发觉当下未即刻抽离,是他下意识允准那样的情状发生,让唇在她嘴角顿住、屏息、等待,欲进不进、裹足不前……他在诱发她,想瞧她将有何等反应吗?

  他很卑鄙。

  仔细再想,在这之前,他便有几回类似的心态,看她的眼神变得深浓,会不自觉锁住某些部分,待回过神来,不禁面红耳赤,强将躁乱的心绪压落,不教一丁点儿可怖的芽冒出头。

  他很下流。

  把她当成浮木攀附十余年,如今“上岸”了,还想拿她晾干当柴烧吗?他的良心当真被狼给叼了。

  此时,那根“浮木”已喜孜孜抱走他臂弯里的大酒坛。

  坐在临窗椅上,桂元芳螓首低垂,把鼻抵在坛口边,坛上的封口未破,她好努力嗅闻,像是光闻气味便能解瘾头。

  “好……好香的‘女儿红’。”头成轻垂,嗓中的脆劲儿弱了些,微哑。

  “你不揭开吗?”立在她面前,高大身影将抱坛而坐的她全然笼罩,他眉峰略蹙,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发心顶。

  她摇摇头,飘出的绵音宛若有笑。“揭开,酒气更浓郁,会好馋、好馋的。我已应了你,十日内不沾半滴酒,你罚我,我便乖乖由你罚。说到咱们江湖儿女,火里来、浪里去,值钱就值在这等地方,应下事来就得做到。”

  静了会儿,韩宝魁道:“那是你的‘生辰酒’。”

  她颈上挂着一块细刻着“芳龄永继”的小锁片,是她爹娘留给她的唯一遗物,锁片刻着她的生辰八字,每年的这个日子,他会沽一坛“女儿红”给她,与她共饮。

  “这坛酒,与我罚你不准沾的那些酒不同。今夜不饮,难道要搁到明年再揭封吗?”他面无表情道。见她轻应了声,仍无动静,他下颚绷了绷,不及多想,粗指已自有意识探近,扳起她的脸。

  虽隐略猜到,但乍见珠泪爬满她双腮,她在笑,眸中却清泪暗涌,韩宝魁左胸依然如毫无预警般被重重一扯,窒得他好难呼息。

  “怎么哭了……别哭。”大掌好忙,在她湿颊上擦过又擦,觉得她的泪比铁镬中烧红的铁沙更有灼人的能耐,烫得他几要撤手。

  “我又长一岁,小姑娘要成老姑娘,自然要哭。”泪中带笑,迷蒙的杏眼弯成两道桥。

  小姑娘没老,而是出落成大姑娘家了,尽管骨架还是秀气娇小,体态已窈窕温润,眉眸有情,淡淡的情像网,也不知何时织就起来,带着股诱香的劲儿,让人很难忽略。

  他怎么如今才看清?他这小小师妹啊,如男儿开阔爽朗的性情底下,亦有小女儿家温柔情漾的娇态。

  蓦地,他头一甩,怕有什么下流念想要蹦出来似的。

  “别哭了。”热红两只大耳,他得做些事来引走自个儿的注意。

  唇下意识抿起,他取走她怀里的大酒坛,搁到方桌上,“咚”地促响戳破封口,瞬息间,浓烈的醇味儿弥漫四周,把两人一块给围了。

  她的“生辰酒”向来是她一口、他也一口,慢慢饮个见底。

  “师哥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他把坛子递去,要寿星先尝。

  好无趣、好正经八百的祝词啊!唉,可她听得好生欢喜。

  泪一时间难以尽收,桂元芳用手背抹掉红腮上的润意,抱酒大灌一口,坛子再度回到韩宝魁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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