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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老艾尔慢条斯理地笑著,取走她手中的杯子,将洁白的餐巾递去让她擦手,这才缓声地接下话──

  “先生说,小姐已经有要好的男朋友了。”

  “什么?!”她说这句话是为了应付媒体,他想到哪里去了?难怪那天晚上,他会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先生还说,他跟小姐求婚,却被小姐拒绝了,还要安娜丝夫人别再来骚扰您。”

  “那是因为我、我──”她脸颊红得跟熟虾一样,十根手指捏得死紧,讷讷地说:“我根本弄不懂他真正的想法,怎么可能说嫁就嫁?我们认识才几个月,见面的次数也少得可怜:每次见面,又总会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闹得不愉快……”

  老艾尔微笑著,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

  “如果互相有了感觉,就算一生只见一次面,也会深刻地把彼此印在心房上。”

  她定定地看著老人,心轻轻波荡,模糊间彷佛体会了什么,极难用言语说出。

  老艾尔摘掉眼镜,让它挂在胸前,慢条斯理地将话题转回──

  “总之,安娜丝夫人听了先生的话,更是气得跳脚,她才不管小姐有没有要好的男朋友,执意要先生飞去台湾,把小姐横刀夺爱抢过来,可是先生态度消极得很,安娜丝夫人拿他没办法,又去请来马隆先生,事情就越闹越僵了。”

  骆莉雅抿著唇瓣,思绪千丝万缕,低声叹气──

  “我不可能跑去跟他说,我答应他的……他的求婚呀,那我出现在他面前,又有什么用呢?”

  这话一出,老艾尔竟呵呵笑出声来──

  “有用,肯定有用。先生他虽然不说出口,心里却在乎小姐在乎得要命,瞧,他都开口跟您求婚了,那是再认真不过的。只是被小姐这一拒绝,整个自信心全崩塌了,才会消极地折磨起自己。小姐可以跟他谈开来,只要彼此没了误会,情况一定会转好的。”

  骆莉雅双眸略带羞涩地一瞄。“你怎么知道他真的很在乎我?”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

  老艾尔挑挑灰眉,从背心口袋中掏出一条白巾擦拭著眼镜。

  “上次在台北的记者会,我也跟著去了,不过一直在先生的专用休息室里,那里的一些系统可以收看记者会整个场景,会后,我本来想出去和小姐打声招呼,却看见先生把一群记者丢下拚命往外跑,我急忙跟了过去,才知道他是想追小姐回来的,可是那时小姐已经和其他人上了一名男士的车子扬长而去……”

  骆莉雅惊讶地眨了眨眼。“那是我公司的同事。”

  老艾尔微微一笑。“先生当时很想和你说说话吧,可是已经追不上你,我唤著他,他理也不理,竟沿著大马路走了出去,那时还下著雨,我跟饭店服务人员要了雨伞,追出去时,已经看不见先生了。”

  骆莉雅完全说不出话来,一颗心轻飘飘又沉甸甸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盈充著胸怀。

  爱情是这样吗?

  欢喜他为自己受折磨,又心疼他为自己受折磨。

  她想笑,也想哭,他们的爱情实在来得没有半点道理,但爱情不就是天底下最没有道理的东西吗?当它来时,又有谁能理智面对?

  轻轻地,她一叹,听见老艾尔也在叹息──

  “先生的成长过程很不一样,他越是在乎,心里就越退缩,他……唉,有些事还是让先生亲自告诉您比较好。总之,他非常、非常的在乎小姐,这一点完全没有疑问,他是真心的。”

  骆莉雅又是轻叹,望著窗外飞逝的景物,一颗心已飞向欲前往之处。

  车子驶进梅迪尼庄园时,晚霞的颜色褪得极淡了,天边灰苍苍的,托斯卡尼的冬夜正准备在点点雪花下降临。

  庄园里的人见到她似乎很兴奋,忙著跟她打招呼,然而有些人,骆莉雅甚至连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这义大利式的热情,她已经慢慢习惯了。

  以为马上就要和费斯见面,她心跳得好快,竟有些不知所措,但老艾尔却告诉她,他不在大屋这边,已经在庄园东区的酿酒厂里窝了三天三夜。

  她牙一咬,不知他是不是打算把自己醉死?

  在艾尔帮她安排的套房中梢作梳洗,她将发髻解开,然后换上轻便的衣服。下楼来时,老艾尔等候在楼梯旁,温和地问──

  “小姐要不要先用晚餐?”

  她摇了摇头,一点食欲也没有,鼓起勇气问──

  “我想过去酿酒厂那边……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怎么去?”

  老艾尔一笑。“车子已经在门外了,小姐随时可以过去。”

  所谓的车子,就是高尔夫球场上常用的代步车,梅迪尼庄园占地广大,大屋位在前方中央,上次费斯带她逛了东边的田园,也是乘坐代步车。

  二十分钟后,车子驶上橄榄园旁的山坡,坡上覆盖著薄薄雪花,不远处的坡顶,在幽暗穹苍笼罩下,那幢古老的建筑立在上头,有种遗世独立的味道。

  替她开车的十五岁少年是老艾尔的孙子,车子直驶到酿酒厂门口,他回头冲著她笑,露出两个深刻的酒窝,用手指了指里边。

  “哥勃七呀。”她用义语道谢,有些忐忑地跨下车子,回头又看了看少年,他还是冲著她笑,对她比了一个大拇指以兹鼓励,让她忍不住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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