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故事汇 > 雷恩那 > 我的俊娘子 >  上一页    下一页


  “秋娘未认这门亲,别胡乱攀缠。”穆容华徐慢道,眼神左右微瞟,示意众人收拢围势。

  珍二嘿笑一声。“我说你这人实在没情趣,打是情、骂是爱呀,人家夫妻间的小打小闹你也管,管得未免太宽。”

  穆容华静了静,似意会出什么,直视对方深且亮的长目,雅唇终露浅笑……

  “劫人便是劫人,阁下欲把事情扣在夫妻吵嘴上头,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怕是不能够,穆某就是要替知己好友出头,这官司非告不可。”

  此话一出,一鎚定音。

  穆府家丁、护院和衙役们纷纷拥上,有刀有棍,又是铁链又是大锁,罗大莽身手再好,一时也难脱身,更何况他现下仿佛三魂少七魄,很忧郁地瘫坐在地,根本没想抵抗。

  珍二淡淡眯起双目,爱笑的嘴角隐有一抹紧绷。

  穆容华颔首作礼,从容旋身,礼是虚势,从容倒是真格,家丁将他的爱驹牵至,他拍拍墨龙颈侧正要上马,身后男人出声唤住他。

  “适才穆大少说要作个东道,请我吃酒,我似乎还没给话。”

  侧颜去瞧,那高大男人双臂再次盘在宽厚胸前,笑笑的表情流里流气,吊儿郎当。穆容华似有若无蹙了蹙眉,听他又道……

  “我瞧这个东道主,不如交给我当吧?好歹这永宁地面,咱们家还能吃开。看是要兴来客栈的红烧狮子头、富玉春的酱鸭肘子、老长红的清炖全羊锅,抑或是窝窝酒的醉仙烧、不过五,福禄寿堂的甜碗酿、蜜茶果,任君吃喝尽兴,如何?”

  不是外来客!

  他说的全是永宁城内知名的店家,还把各家的招牌菜和名酒给点将出来。

  但令穆容华气息陡凛的是……他所提的每一家店,或多或少都有太川行游家的入股。

  珍爷,你还跟姓穆的同一条道了?!

  那束手就擒的壮汉称他……珍爷。

  而这永宁城内,绝不会与姓穆的同一条道的,不是那家,还能是哪家?

  太川行。游氏兄弟。岩秀石珍。

  听说是家里老太爷取的名,果然是大商家的路数,替儿孙取的名字里亦隐含商道……峻岩辨其秀,顽石多藏珍。正所谓看事、看物得练眼力,寻其中好处,寻到了,自然是商机所在。

  欸,细细想来,他是瞧过游家这位浪子的,两、三年前在码头区曾匆匆一瞥。

  当时太川行的货船队停泊卸货,珍二卷起袖子跟苦力们一快干活,还是自家跟在身边的码头老管事指给他看的,那时离得远些,没怎么瞧清,亦无心分辨,只依稀记得是一道高大黝黑的身影。

  当年的那道身影与眼前男人重叠了,五官整个鲜活起来,气势无端迫人,压得他都觉胸内滞碍、气息不畅。

  突然就恼起自己,竟这般易受影响,很无用。

  “上你游家的地盘吃饭吃酒,嘴上虽吃得好,心里怕是不踏实。”捺住心思,他面上八风不动。“珍二爷的好意,穆某心领了。倒是珍爷家的秀大爷,如若听闻珍爷请我吃饭吃酒,阁下回府里可不好交代。”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好,随意两句不说尽,人家便能推敲出来,且还能倒打一耙,拿家里的秀大爷来威胁他。

  游石珍想着、自乐着,眼神乌亮,目送那抹修长雪身俐落上马、扬长而去。

  他左胸砰砰跳,跳得山响震耳,因为——

  他已经好久、好久,久到都不知有多久的久,没遭人威胁。

  而这位穆家大少不仅是兄长商场上的宿敌,今儿个还同莽叔对着干,莽叔虽非他的亲叔叔,却是在他底下作事,与他珍二斩过鸡头、飮过血酒的江湖好友。

  想他游石珍走闯江湖多年,奉行的正是“在家靠兄长,出外靠朋友”的信条,谁敢惹他的亲友不痛快,他就赏谁苦头吃。

  穆大少这会子是把他家内、家外的亲友都给得罪,还要胁他哩,欸……欸欸……欸欸欸……怎么办才好?

  嘴角发软,一直想笑,真怕笑开,两边嘴角要咧到耳根去。

  这姓穆的,让人牙痒痒啊牙痒痒,真想抓来整弄个够!

  大事没能化小,惊动官府。

  挨了告,扯上官与兵,是麻烦了些。

  但话说回来,拒捕并非难事,逃狱更是小菜一碟,只是某位大叔情路受创、心如槁灰,觉得生既无望,其他的事也就随便他人动手了。

  是夜,看守森严的衙府大牢内,最最里边的囚房今儿个有“新人”入住。

  囚房在高处开有一个小窗洞,月辉照进,大束银光斜打在囚犯身背上。

  囚犯盘腿坐于地,手铐脚缭皆齐全,头低低,一副命快绝了的模样。

  暗处,不知哪个角落,男人盘踞许久,今夜的这一口气实在越叹越长——

  “……你说回永宁请我吃喜酒的,结果新娘子竟得动手劫来,这不打紧,劫人嘛,也不是没干过,是说你都抢到手了,别人追来,你抱着女人只管跑不就成了,还赌那个气干什么?”

  “就咽不下那口气嘛!秋娘她……她不理咱了……”哀痛啊。

  “她真不理你,你就挑别朵花去,就不信无花可攀。”

  “不成的不成的,除了秋娘,咱谁都不爱,我的小心肝、小宝贝儿啊……你走吧,别理我,让咱慢慢枯死……”

  隐在暗处的男人颤了颤,抖掉满身鸡皮疙瘩,顺道抹了把脸。

  前头忽传动静,有谁正与值班守夜的差人说话,没多久,脚步声靠近。

  衙役执烛火领路,将夜来的访客领到最里间的囚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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