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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住手!你们住手!别打——”她张声急嚷。

  事实上不仅白霜月一个大喊,跌得七荤八素的桂元芳扶起杜击玉和慕娉婷后—见四男早斗在一块儿,还纷纷跃窜到小亭顶上继续对斗,也险些傻眼,全在底下叫喊,急欲阻止这场可笑的误解。无奈斗事打得正酣,你来我往,攻守全凭瞬时反应,一时间不能停手。

  “住手啊!”

  “十三哥,是误会,别打了呀!”

  白霜月无法按捺,又急又恼,再拖下去怕傅长霄要抵挡不住,又或者激得他彻底狂性大发,出手将更不知节制。银牙一咬,她提剑跃上,而急得团团转的桂元芳亦跟着窜飞,嘴里不住嚷嚷。

  此一时际,遭三方攻击的傅长霄终是露出空隙,虽立即回守,右肋处仍受了韩十三掌下余风,刚猛的劲力教他胸中陡窒,差些呕血。当真怒至极处,他阴狠扬笑,长鞭倏地回敬过去,谁也不打,直接卷住恰恰窜至韩十三身旁的桂元芳,猛然倒拖。

  “哇啊啊——”

  “霄,别这样啊!”同时窜近的白霜月瞠眸,惊得脑门发麻。

  一切如此紧绷,所有人的举动全连贯在一起,如牵一发而动全身,快得目不暇给,亦无法多想,一幕幕如是清晰又极端混沌,矛盾得不可思议——

  韩十三发掌,掌下余风扫中傅长霄,后者长鞭袭向乍然窜入战圈的桂元芳。桂元芳惊呼,韩十三大骇,猿臂暴长即要扑抓。

  “别这样啊!”喊声再掀,手中短剑一分为二,白霜月蓦地出手,剑尖对准那条刁柔的乌鞭。

  她知道,下一瞬,她的短剑将被震飞,她的虎口或者又要被震裂出血痕来。她知道的,每每与他灌注劲力的乌鞭相抗,她的银霜短剑总落得如此下场,但如此一来,他回鞭的速度定会缓下,而那位韩十三将会如愿夺回他的小师妹,然后大伙儿便得以停手,把误会解释清楚。

  她信他的。

  她没理由不相信他。

  停手吧,把误会说清楚,然后她会告诉他,明日,她要跟他回西塞。被傅隐秀一闹,草海野原的南方矿区还没去巡视呢,再来就入秋了,寨里好多事要忙,他得帮她呀!对了,他还说要带她回沧海之地,去瞧瞧新建的“傅家堡”,陪婆婆住些时候……

  啵!

  突地,她立在小亭边角的朱瓦上,右臂平举,定住。

  所有人都定住,连傅长霄亦定住不动了,长鞭垂落,从桂元芳的腰际松开,那双琉璃眼弥漫疑虑,微敛,古怪地瞧着插入左胸的一把银剑。

  痛……

  这些人怒问他做了什么,口气凶狠,说打便打。来啊!来啊!他何曾惊惧过?他当真就做些什么给他们瞧瞧好了!这姓桂的小姑娘出现得很是时候,他就要挟走她,当着众人眼前下手!既被冤枉,干脆干个彻底,他就把恶行坐实了,图个心中痛快!

  好痛……

  长鞭卷袭,“东西”得手了,他听见她的叫嚷,在他身后。

  他展臂回身,欲要搂住她一块离去,对她无丝毫戒备,峻脸甚至要扬起安抚的笑,待意识过来,胸口已没入她的剑。

  真是痛呵……

  原来遭利刃穿膛而过,会痛得他连呼息都灼热难当,痛得他明明浑身发麻,仍清楚感受到剧疼正泛滥开来,痛得他掌控不住面容变化,痛得他竟笑出声来。

  “你也同他们一起合围我吗?呵呵呵……好,很好……很好……”

  原就苍白的脸容再也寻不到半丝血色,白霜月吓得说不出话,被他如此笑问,惊离的神智才陡然扯回,锐利地撞进脑子里、方寸间,彷佛她的心也同他一般,深深插入一剑。

  “不是的!”她骤然放开剑柄上的五指,冲去要扶住他,凤眸中惯有的清傲毁得一干二净。

  她不急着再进一步解释,恐惧满布的眼直勾勾地凝住他,头也不回地扬声高嚷:“义天大哥,帮我!他受伤了,帮我!”

  她全然不懂,手中的剑为何会穿入他的胸膛?

  她仅是要拖缓长鞭的回势,她仅是想阻止这荒唐可笑的一切,她仅是……仅是希望他别恼、别意气用事、别教人伤着了呀……不懂!不懂啊!怎么她银剑平举,剑尖明是对准长鞭而去,却没教他震飞,迎来的竟是他大敞的胸怀?他展臂敞怀,原想搂抱她的吗?是吗?是吗?

  她胸口痛得双腿发软,发颤的手才刚碰触到他染血的袍衣,他忽而纵身飞离,连三起伏,眨眼间从小亭顶上窜至瓦顶一局处,飘飘立在月夜中。

  “霄!”白霜月惊恐唤着。

  他动,她亦动,随他飞窜,盼望能到他身边,根本不顾身后有谁在叫唤她,也再难相理。

  她所有、所有的注意力只能放在他身上,而那抹飘渺的身影几要融入夜色,她好惊,提气不敢呼息,怕一眨眼他就要不见。

  他像是在笑,银底蓝辉的眼闪啊烁着,可她不要他笑,那般的笑透出浓深的阴郁,笑得好冷、好狠,如他背后那幕渐要掩月的乌云,她不爱。

  “霄!”再差一纵,她就能抱住他了!

  别恼我啊!求你别恼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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