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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他不求人,然这一次却对初次谋面的玉澄佛开口。

  求成这一次,欠人一次,倘若“佛公子”一身异能真能彻底除去他旧疾、他不饮那口纯阳女血,她腕臂的疤痕也就不会再增加。

  她每每划出自己的血,总眉开眼笑,彷佛挨那刀之苦不是苦,她乐意至极。

  她那股痴傻劲儿实在教他……教他周身泛颤,左胸绷疼,陌生得不像他……

  暗叹了口气,他收回目光,旋身走往另一方向。

  阳春跟在他身侧好一会儿,忽地轻声问:“公子,咱们既然都来这儿了,要不要上‘飞霞楼’问问二姑娘在否?”

  柳归舟步履徐稳,淡声道:“中秋将至,明早就回南浦吧。”

  阳春眼珠子一溜,似是猜着什么,笑道:“去年和前年的中秋,二姑娘早早便来,还带来各种口味的大小月饼和几坛子好酒,说是要跟公子提前过佳节,二姑娘先和您过完节,这才赶着回家过节……咱们明儿个一早回南浦,说不准二姑娘已在庄里了!”主子没回话,但阳春觎见了,主子冷冷淡淡的美唇在偷笑哩!

  柳归舟万万没料及,他黄昏时分回到落脚的客栈“来喜苑”时,会在苑内供往来客倌和宿客们用膳饮茶的大堂上遇见花冷香。

  喔,不是“遇见”,是他瞧见她,而她呢,正大大方方、甚至大胆妄为地坐在那儿,任众人瞧个尽兴。

  堂上只要是生了双目的,不管男女老少、不管偷觎或直瞪,全在看她。

  相识以来,他从未见过她做这身妆扮―

  发髻高高的,一幕梳得乌亮的发丝垂散下来,她壁髻上簪着一朵金红花饰,别着几根镶玉钗,蜜脸显然细心妆点过,眉翠唇朱,眼尾还给抹了细细的金绛色,杏眼一瞟,真如勾魂……

  他嘴角那抹维持一整路的偷笑彻底消失。

  她暖色的外衫领子滚着一圈白茸茸免毛,样式可人清纯,不清纯的是她的举动―两只柔萸扣着外衫,这儿拉拉、那儿拢拢,偶尔不小心还小露香肩,听到有谁吞口水,她不怒,竟娇娇一笑……

  “……公子,这、这……二姑娘她这是演哪一出啊……”阳春瞠圆眼。

  “我就看她演哪一出。”

  对主子太过平静的声音感到纳闷,阳春呆呆地调回视线,这一觎,观得他胆战心惊―呜呜呜,主子嘴角不仅没了笑,还抿得死紧,一瞬也不瞬的美目灿灿发亮,那两道光……那两道光……呜呜呜,可是既恨又恼啊!

  这一端,花冷香无端端感到一阵寒。

  原想再露多些的肩颈忙缩回领子里,兔毛好暖,她侧颊踏了赠,半瞇眸,“唉”地满足轻叹,她还没叹完,堂上就听见掉杯子、掉碗筷的声响,好不热闹。

  她蹭完左颊换右颊,想起那年被“渔帮”整得元气大伤,赖在南浦柳庄调养身子时,柳归舟让人帮她准备新衫,那衫子领也是滚着暖呼呼的兔毛,八成从那时起,她就喜欢上这种款式的衣衫,看上眼,入了心,欲放不能放……

  欲放不能放……都纠缠成这样,他也放不开她吧?呵呵……

  痴痴乱想,几要痴痴笑出,她赶紧抿住桃唇,墨睫一掀,掠开的眸光倏又回到某个定点,疑惑顿生。

  ……是她眼花吧?

  肯定是眼花!

  那男人此时定在柳庄等着中秋前的纯阳女血进贡,哪会出现在这儿?八成是适才想他想得太过火,才会一睁眼就把某道身影瞧成他。

  哈哈,她这是春心荡漾啊荡漾,等办完事情,提早上他那儿快活逍遥!这一次,她定要压着他练“玉房秘术”里压轴的那几式高招!半年不见,她好馋、好馋啊……

  发着美梦,她险些垂涎,呵笑了声,跟着却忍不住缩缩脖子,低声嘟嚷。

  “唔,怪了,今儿个怎么这么冷?哪来的风……”

  入夜,“来喜苑”前头大堂也落下门板,椅凳全倒扣在桌面上,留守的伙计在柜台后累得直打盹。

  烛光幽微,四周静悄悄,连街上的狗吠声也听不到。

  苑内后方有三、四十间房,今晚下榻的客人不少,住房约莫满了七成。

  花冷香在堂上用完饭、喝过茶后,还在苑内的天井赏月,逗留了一会儿,这才轻慢慢地走回向店家讨来的房间。

  她住下的这一处甚为偏僻,离大堂远远的,也不如天井边那几问方便,伙计若送个茶水、热水什么的,也得走走绕绕个几圈才能送到。

  费了番力气才把妖媚脸妆卸干净,顶着这妆她实在不习惯,但“飞霞楼”众妹出手,哪有不抓着她大妆特妆的理?

  卸妆后,脸蛋舒服好多,她散了发,跟着燃起熏香熏了熏周遭。她和衣上榻,连鞋也没脱,拉来被子把自个儿盖得仅露出半颗小脑袋瓜。她调息,像睡着似地徐长呼息,在暗中静候。应该至少过两刻钟了,房中依旧幽静,她缩着身子一直没动。

  眼皮略合,她赶紧用力眨眨,可不能困呢,今晚若不出点事,她明天还得继续顶着艳妆招摇。快把事情办妥,她也才好提早找那男人快活、讨滋润去,所以,快来吧!快出事吧!姑娘她等着呀!

  她再次眨眼保持清醒。

  上一瞬,床榻内墙上哈东西也没,岂料她眸子一合一睁的瞬间,灰扑扑内墙上竟多出一道黑墨墨的影儿。

  混帐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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