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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齐尧脸上一红,没有说话。无论如何,要他在一个总是代表权威的长辈面前承认自己爱着一个女人,总是件不太自在的事。

  包德生也没有再追问,他叹了口气,从办公桌后的皮椅上站了起来,面对着窗外,有些感慨的说:“慈若是个可怜的孩子,当初我只想着要保护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也长大了,到了该有异性追求的年纪。”

  “保护?”知道包德生开始松口了,齐尧兴奋地追问下去,期望能得到全部的答案。

  “慈若的父亲是我的好友兼同窗,你应该也听过,就是邵国祥博士。”

  “啊!是他!”听到这个名字,齐尧惊呼起来。只要是学医的人,几乎没有人不曾听过邵国祥的名字。

  邵国祥,在二十年前是人体器官移植的权威,他潜心研究人体心肺移植之术,在移植之术被认为几乎是难如登天的当时创造了几个决定性的病例,甚至还被人誉为“再造之神”。只可惜天妒英才,邵国祥博士在不到四十岁年纪就因为交通意外而身故了。

  “你听遇?”转头看到齐尧的反应,包德生笑了笑,“那你也该知道,邵医生在十多年前过世了,当时慈若还不满五岁。慈若的父母是藉由相亲认识的,她母亲是个在国祥故乡长大的传统农村女人,什么也不懂,在丈夫死后,她觉得不适合住在城市里生活,就带着慈若回南部乡下去了。”

  齐尧听到这里,也感慨地叹了口气。没想到曾经名盛一时的“再造之神”过世之后,他的妻小处境这么凄凉。

  “一个女人带着小孩实在也是够辛苦的了,所以一年多后她母亲就带着慈若改嫁给一个叫李存德的木工,慈若仍然跟着国祥姓,没有被继父收养。”

  李存德?齐尧想起了那份火灾的报导,应该就是那个死者了吧!

  “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李存德并不疼她,不过,慈若还有母亲疼着,但好景不常,不多久,她母亲也因为工地意外而过世。很快地,李存德又和另外一个人结婚了,那个女人原先就有个儿子,也算是慈若的哥哥。他们对她并不好,从小就没有好好照顾她……”说到这里,包德生顿了顿,似乎在考虑该怎么接下去。

  “然后呢?”看包德生一直吞吞吐吐,齐尧忍不住开口追问。怎么到了紧要关头,他反而什么都不说了呢?

  “急什么?”看齐尧一脸毛躁,包德生回瞪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知道你喜欢她,我实在不知该不该告诉你,不过,也许你总有一天会知道吧!总之,从她十岁开始,继父和哥哥就轮流或共同强暴她。”

  “什么?一个才十岁的小女孩,他们……她的继母难道都不管吗?”

  哪个女人会容许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齐尧愣住了,心中满是痛苦及愤怒。他从来没有想过邵慈若经历过这些过去。

  “没有,她的继母知道后非但没有阻止,还认为慈若是小狐狸精,勾引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动辄对她打骂。不过,很难得的是,慈若在学校的功课很好,对人也很亲切开朗,没有人知道她长时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包德生摇摇头,也叹了口气。

  就因为慈若是这样的女孩子,才更令人心疼吧!

  “这样的日子经过了许多年,一直到她二十岁。期间,也不知道怀孕过几次,都被她继母强灌打胎药给流掉了,也真亏她命大,吃了那些偏方没有送命。不过,她的身心都受到很大的伤害。”

  “这也难怪……”齐尧点了点头,一个那么小就遭受性侵害和打骂的孩子,实在不是像他们这种顺利长大的人可以了解的。邵慈若倘若真是因此而发疯,也并不难理解。

  “在她二十岁的一个晚上,继母又灌药强迫她流掉了一个胎儿,慈若痛得晕了过去,到半夜醒来,整个下腹部都是血,也没有人照顾她。也许是想要烧热水洗澡,她开了瓦斯炉,不过,那一把火却烧光了那个家,也烧死了那三个人……”

  “她……”齐尧张大了嘴。

  放火?三条人命……

  “后来法官根据鉴定的结果,认为她很有可能是故意放火烧死那三个人的,不过,依据精神鉴定,也认定她行为当时已经严重的心神丧失,患有重度的精神分裂症,所以免了她的刑责,而改成强制治疗。不过,照慈若当时精神鉴定报告的病情,她势必一辈子都恢复无望了,必须一辈子住在翠园里。”说到这里,包德生从窗口转回身,目光炯炯地直视着齐尧,“你懂吗?齐医生,慈若一定要是重度精神分裂,只有这样才能救她一条命,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

  为了逃过刑责,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吗?齐尧只能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个连虫声也莫名消失了的夜晚,淡淡的月光照在池水上,反射出潋艳的波光,更显出夜的寂静冷清。

  邵慈若趴在喷水池边的草地上,双手支着颔,头前则放着一本书,像是在专心地阅读着,不过,一阵晚风吹来,书页被吹动,她却一点也没发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早已出了神。

  “慈若……”齐尧从另一头走了过来,叫唤着她的名字。

  听到他的声音,邵慈若抬起头,脸上有着喜悦,但也掺杂着忧心,不知在想些什么。

  齐尧在她身旁坐下,顺手轻抚着她的腰,再顺着她背脊的完美曲线一路由腰至肩,再由肩至大腿、小腿,缓缓来回摩挲着。

  邵慈若并没有抗拒,她看似十分舒服地微瞇起眼,静静地任齐尧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移,像只爱困的小动物,享受着饲主宠爱的催眠。

  望着她纤细曼妙的体态,齐尧心中沉闷得像是有块大石压着,他叹了口气,充满爱怜的眼光无声地望着她。

  这么一个小小瘦弱的身子,曾经受到怎么样的一种无情虐待啊!他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同情死去的那三个人。

  “今天我去找了包院长……”没有望向她,齐尧淡淡地说着,像是在闲话家常。

  邵慈若回过头望着他,眼中满是询问。

  “院长都告诉我了,待在翠园的这几年,你也受苦了。”他仍然没有看她。

  邵慈若猛地一僵,眼底露出一丝隐隐的恐惧,她主动执起了齐尧的手,在他手掌中写着:他说了什么?

  “全部。”齐尧回答得很简短。

  全部?告诉我他说了哪些。邵慈若快速地在齐尧手中写着。

  “都有,包括……你继父他们对你做的事,和……之后失火的事……”齐尧说得断断绩续,他有着说不出的心痛。

  一个女孩有着这样的过去,该是她最难以启齿、伤痛的事了,为什么他还需要再对着她说一次、再给她一次伤害?

  为什么?就为了那三个该死的禽兽,她就必须一辈子留在这里,白白拿自己的大好青春为他们陪葬吗?

  他真的什么都说了。轻轻写着,邵慈若望着齐尧的表情显得有些落寞。

  伸出手抚着她的长发,齐尧没有开口。

  我不想让你知道的。这些字是慢慢地、迟疑地写出来的,邵慈若始终没有抬起头看着齐尧。

  “慈若?”

  她没有抬头,也仍然没有开口,齐尧觉得有什么温熟的液体滴到自己手上,吓了一跳。

  连忙捧起邵慈若的脸,她的小脸上满是泪痕,方才滴落在齐尧手中的就是她晶莹滚烫的泪水。

  “别哭……”齐尧用手指轻轻地替她拂去了眼泪,没想到她的泪却越掉越急,“别哭呀!”齐尧急了,擦得更快,她的脸好嫩、好冷,他生怕一不小心就弄伤了她。

  邵慈若却猛摇着头,躲避着齐尧的手,任泪水流满双颊,原本无声的落泪也转为低低的啜泣。

  看她泪水越掉越急,齐尧忍不住印上了自己的唇,在她的额上、颊上、眼上轻轻游移着,最后来到了她的唇,邵慈若的唇好冰,微微地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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