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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顾不得任何思绪及尖叫,脚跟一旋,便往“月浮楼”的方向飞奔而去。

  “咦?你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找不到玉怕被你大哥骂?”秋红叶捧着热茶,看见失魂落魄冲进来的花瓣,风眼隔着杯沿,露出轻诮的笑意。

  “大哥不见了!他不见了!”花瓣抹去眼眶中碍眼的水雾,喉咙几乎千涩到嘶哑。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花瓣脚步一软,整个人跪在地上,“大哥犯病了,他……他吐了好多好多的血——”

  杭州城似乎是在一夕之间变得热闹起来的,天南地北、三山五岳的人马突然涌进城来,不到半日,大街小巷便人满为患。

  杭州府尹头痛不已,只得下了一道禁令,禁止流民进入城内。于是,那些进不了城的儿便宁愿参风宿雨的聚在城外,就是不肯离去。

  在这样的时刻,要找一个存心躲起来的人,当真比大海里捞针还要困难。

  西门慕风已经失踪十天了。

  十天,对于一个随时处在生死边缘的人来说,可能发生的状况实在是太多太多。

  花瓣心忧如焚,只恨不能将杭州城翻个底朝天。

  然而,无论她用了什么办法,使了多少心力,西门慕风就如人间蒸发了般,彻底消失在人群里。

  到了第十一日,虽然仍寻不到西门慕风的片角只影,却意外地得到了荆烈与林芳苒的消息。

  原来,十一日前,荆烈并未与大哥同时进城,而是在几天之后,才和林芳苒一同回来的。

  却不知什么原因,他们刚一入城,便被守在城门口的林家人带了回去。

  如今,迫于舆论的压力,林家打算在后日为林芳苒举行婚礼!

  “真奇怪,林家的家丁怎么突然间变得身手一流,连荆烈也难以脱身?”身着蓝布书生袍的花瓣,仰首望着贴在墙上的布告,喃喃自语。

  “是很奇怪。”秋红叶站在人群之后,也点头称是。

  花瓣回过头来,“你整天跟着我不嫌烦吗?”

  “不烦不烦,我怎么会嫌烦?要是你哪天突然改变主意,或者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害了,我才会烦恼死呢。”红叶笑吟吟地道。

  才十几日的时间,花瓣看起来已憔悴了许多。她若不看牢她,自己所有的计划怕是会功亏一篑呢。

  花瓣从人群中挤出来,没好气地道:“我懂你的心思,反正到了你需要我的那一天,我一定在场就是。”她斜睇红叶一眼,边说边朝前走。

  红叶笑着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花瓣奇怪,明明举止动作都像极了女孩子,为什么西门慕风反而看不出来?

  “你不会是想去林府观礼吧?”

  花瓣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等红叶走近了,才扬起一抹促狭的微笑,“我不是去观礼,是去成亲!”

  “成亲?”

  “没错。”她脚跟一旋,继续朝前走。

  秋红叶呆了一呆,急忙追上来,“哦,我明白了,林芳苒一定不知道你是个女人,所以跟你私定终生了对不对?”

  “终生是定了,但不是私定,而且,就因为我是女人,苒姐才跟我定亲的。”

  “这是什么说法?”红叶好笑地挑起眉。

  “咦?这世上还有你不懂的人和事吗?”

  “可是,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林家的人怎么会那么巧等在城门口?再说,如果新郎官原本是你的话,林小姐又跟谁成亲去?”

  花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也知道事有蹊跷,但是,我既然答应过苒姐,就不能任她随随便便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还有一点,她没有说,这已经是惟一个能与大哥沾边的线索了,她怎么能够放弃?

  林府位于杭州城东,占地千顷,华庭画栋,尽态极俨。就是称为杭州城第一大豪宅,也不为过。

  此际,林宅里里外外贴起了红联,挂起了喜幔,更有那大红毡毯一路铺到门外,将八方贺客迎至府内。

  然而,与这喜气洋洋极不相称的,是林府主人林盛鼎的一脸苦楚。

  只见他神情晦暗地站在一边,并不时拿眼瞟一下倨坐在高堂上的那个华服红冠的少年,一身喜庆红袍与他苍白的脸色相映成趣。

  “公……公……大人。”林盛鼎有些结巴。

  他真不明白,养了一个漂亮的女儿有什么错?为什么她的姻缘之路就这么坎坷?前一阵子要被迫许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乞丐。后来好不容易想了个办法,让她逃出去,向有解危济困之能的解忧林求助。谁知,人还未走出杭州府辖内,竟又转返回来。回来也不打紧,却又惹上了卫大将军府的二公子,强逼着女儿出嫁,可到如今,连个新郎官的影子也不见。

  拖拖挨挨,眼看着吉时快到了。

  真不知道,这小祖宗的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我看……大人您看……”林盛鼎抹了抹满额的汗。

  客人也请了,喜贴也发了,林家这面子可丢得大了。

  “看?看什么看?一群白痴!”卫天止眼里簇动的火苗直烧得满堂宾客噤若寒蝉。

  他心里烦躁,无法舒解,便又恨恨地在堂前踱来踱去。

  前几日,听下人回报说,看见秋红叶人在杭州,身边还跟着个穿蓝色长衫的小子,听那形容,可不就是在城外小客栈里令他出糗的少年?

  红叶怎么会跟他在一起?她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婚姻自古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而她,为何偏就不把这些规矩放在眼里?

  她到底想怎么样?红叶啊红叶,你到底想闹到什么地步?

  卫天止气怒难平。

  “二少爷、二少爷!”门外,有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来了来了,他来了。”

  “她来了?”卫天止甩开衣摆,激动地走了两步,却又像想起什么来似的,顿住脚步,昂头觑着大门。

  这点子出得不错。找到那臭小子的同伴,不怕你不找上门来。

  秋红叶,就算你父亲偏袒你,就算你万般厌恶我,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花瓣踏过林府那高高的门坎之后,着实愣了一下。

  虽然她今天刻意地打扮过,想唤起大家对于一个多月前自己连闯林家嫁女三关的记忆,但,似乎也不应该得到这样隆重的接待吧?

  被几百双眼睛透视的感觉,还真不是滋味。

  花瓣轻轻咳了一声。

  卫天止面色一凝,终于沉不住气,“就你一个人?”

  花瓣扇了扇数不清破了多少洞的衣袖,“咦?难道,你以为苒姐有很多未婚夫?”她的眼角故意瞟了面如死灰的林盛鼎一眼。

  原来还是他,躲来躲去,没想到,卫天止为芳儿找来的夫婿,竟然还是他!

  林盛鼎忍不住摇头长叹。

  “好了好了,新郎官来了,可以行礼了。”唱礼官赶紧过来推了推花瓣,“快去换礼服,错过吉时就不好了。”

  管他新郎是淮,乞丐也好,皇帝也罢,还是快快找个人拜完堂,他也好快快离去。

  这一场婚礼,真是憋闷得叫人难受。

  “谁说可以拜堂?”

  粗暴的语声令林盛鼎心头一震。

  “你跟我走。”卫天止不由分说地扯住花瓣的胳膊。

  “什么?这婚礼不是你一手促成的吗?”花瓣无视于卫天止的气急败坏,左顾右盼地打量着布置得喜庆富贵的礼堂。

  这是一场闹剧,从她第一眼看见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这个人开始,她便清楚地知道谁才是这场闹剧的主宰。

  “是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再说……”林盛鼎小声咕哝。一颗心七上八下,既巴不得卫天止改变心意,又怕这般反反复复会影响女儿的声誉。

  “对,以后再说,我现在要去换装了。”花瓣两手并用,却挣不开他的手。此时,她才发现卫天止并非如她想象中那般无用。

  “喂、,我要换礼服了,你到底想怎样?”花瓣用力,却听得“嘶”的一声,破朽不堪的衣袖离臂而去露出涂得黝黑的半截手臂。

  她吓了一跳,终不敢再乱动。

  卫天止倨傲地仰天“哼”了一声,“红叶在哪?”

  红叶?他要找的人是红叶?

  原来不是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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