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故事汇 > 未稚 > 卷帘绣宫深 >  上一页    下一页
二十七


  “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夙婴颇为苦恼地叹了口气。一直不安分的双手也难得静歇下来,专心地搂着她的腰,“殊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朕的。”声音近在耳畔以及那专属于他的温热气息都袭进了她的颈项。

  脂砚轻哼了一声,没有应他,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那天晚上,是玄迟在酒里下了药,然后让殊笑侍寝……”夙婴垂下眼帘,极轻、极缓地回忆道,“不过朕趁他不注意时偷换了一杯酒,所以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朕都是清醒的,也什么都没做……”话及此,他不禁低低地叹了口气,“而那个孩子,其实是玄迟的吧……”

  脂砚蓦地转过身去,仰起脸,神色凝重地望进他的眼睛里,“七皇子其实没有死,对不对?”两年前在殊笑的墓地里发现的那束野花,以及阴谋败露后杀死毕则礼的幕后主谋——错不了!一定是他!这厮——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吗?

  “哈……”夙婴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并趁她防备不及时迅速在她的额心偷了个香,“朕以为你会问:‘你当真什么都没做’?”

  话出口的时候却还是有些微妙的心虚的。实然,从前那些所谓的“男宠”无非都是他嬉闹时的玩伴,从未交付过真心,因而当女丞相使计解散他的“男后宫”时,他也并不甚在意……

  然而殊笑,却是他真正爱过的女子,纵然过去了这么些年,从前的情念也都磨灭殆尽,但终究是觉得亏欠了她,便愈加难以将她忘记……

  而脂砚——便是他今生,甚至来世都绝不愿再错过的女子了吧?思及此,夙婴又情不自禁地将怀中的人儿拥紧,这样用力,连骨子都被揉得生疼。

  脂砚抿抿唇没有吭声,或许是因为房里湿气重受了些凉,或许更是出自女儿家的羞赧,她将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怀里,“你又不是神仙,凡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我——”她顿了顿,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里多少都有些怨妇的味道,便连自己听着都不甚难为情,索性便不再说下去。

  “嗯?”慵懒的,却媚惑至极的声音,分明是皇帝心猿意马的寻探。而不等怀里的人儿反应过来,绵密的吻早已经急不可待地落下,微凉的唇像秋日里细致匀洒的雨丝儿,沿着她的额角,眉梢,缓缓游移至脸上,直至找到她的唇,深深地吻下去……

  “唔……”唇舌纠缠,乌发成结,满满充斥在齿间是他的热度。那种瑰艳到五彩斑斓的欢愉携同了某种无法言喻的窃喜一齐席卷而来,亦是他不曾尝及的放纵与贪欢,这样肆无忌惮,反而让她感到莫须有的恐慌,想要逃离……

  好不容易扯回了些涣散的意识,脂砚的手指已悄然抚上他的胸口,而后狠劲一点——

  “你——”夙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她竟然——点了他的穴!

  “我累了。”轻喘一口气,脂砚困乏地掩去了个哈欠,而后拉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脸,像是怕极了被他瞧见自己脸上的羞色,她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陛下明日还要上朝呢。”她的声音隔着被子传过来,低哑的,却透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媚。

  夙婴微眯起眼,唇角浮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像是猛然发现了某个会令自己心情大好的小小心眼:其实她还是个爱跟自己闹别扭的姑娘吧……

  “脂砚,嫁我吧。”他极其小心地问出声。用的是“我”,不是“朕”。他说过,他只问一次。若她拒绝——若她拒绝——大不了他终身不娶!

  良久,从被子里传来轻轻的一声:“嗯。”双手环至他的腰上,声音细弱到稍不当心便被旁人忽略了去。

  但——他怎么可能忽略?夙婴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漆黑的眸星深处燃起了极小的一簇火焰。嗯哼。他是不是忘了告诉她?其实断指鬼药师教过他自行解穴之法呢……

  今宵,春纱帐暖,夏意已阑珊,盈在耳畔的便只剩了馥若痴梦的呢喃……

  三日后,皇帝亲颁诏书以告天下:一个月后将迎娶左大臣之女为妻。

  这激动人心的喜讯霎时间便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喜炮声声早在诏书颁布的那一天便响彻了整个京城上空。举国欢腾,奔走相告,恭贺皇帝将娶一位贤妻——可不是!左大臣上官鷄便是当朝最大的贤臣呵!

  “小姐!小姐——”

  右大臣府,笠绮亭外,司歆惶急的叫唤远远传来,声音里已然透着哭腔。

  此时脂砚正与其父修屏遥对弈,走的还是她一贯心不在焉的棋路,支腮神游了好半晌才悠悠然地落下一粒子,“抱歉,女儿方才又去会了一趟周公。”全然没有预料到那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噩讯,她依旧可以轻轻巧意地开着玩笑道。

  “小姐!皇上就要娶上官鷄的女儿上官陌桐了!”司歆终于忍不住扯着嗓子大声喊,眼眶睁得通红,更已顾不上那些直呼官名的忌讳,“真是岂有此理!皇上明明说过对小姐——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声声嘶哑的呼喊就在耳畔,怎知话中的人竟却不急着回答,她似乎还在专心于下棋——眼睛紧盯着经纬交错的棋盘眨也不眨,“该父亲大人落子了。”是她第一次催促对方落子。

  对面,修屏遥夹着黑子的指尖隐约一颤,而后从容地放入棋盘,“喀哒。”

  “喀哒。”未料这一次对方跟子竟跟得极快,仿佛是不假思索地落了那粒子。

  “喀哒”、“喀哒”……此起彼伏,错落有致的声音,转眼间两人的棋子便已布满了整个棋盘,棋速也变成前所未有的迅疾。不像是对弈,倒像是——战争。每一子皆不留余地。

  “老爷!小姐!你们——”司歆在一旁又气又急,跺着双脚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小姐究竟是怎么了?明明心爱的男子要娶别人为妻,她竟还可以这样悠闲地下着棋!难道她从前的皆是虚情假意——还是说她真真是超脱了凡尘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

  终于,最后一子,胜负落定,“女儿输了。”脂砚抿唇莞尔,转而望向司歆,略微困惑的眼神仿佛这才发现她的存在,“司歆你……方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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