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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天色已暗,他们也进了承县,找地方落脚时,程含妙原打算要去住下等房,绝不再和红叶同一间房,不过找了几间客栈,竟都满了,最後终於找到了家还剩下一间上等房的客栈投宿,她不得已只好跟著红叶进去,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今天晚上绝不睡床上。

  “小二哥,为什么承县会涌进这么多人,连客栈都人满为患?”红叶问。

  “客倌,您不知道呀,益州城明日开始举办三年一度的庙会祭典,一连要热闹三天呢,不少附近城镇的人都来赶集,听说益州城内的客栈早都住满了,咱们这儿离益州城最近,所以才会涌上承县。”小二说著放下热茶,得了赏银後开心的咧嘴离去。

  程含妙由童年往事中勾起回忆。

  “一定是观音庙,那是益州最大的庙宇,香火也最旺,据说那里的菩萨很灵……”她未完的话停在舌尖,想起了当年他们要迁回祖地时,爹爹便曾带她上那祈求一路平安。

  是她不够虔心,所以菩萨才没庇护他们吗?!

  她黯然的垂眸,感受心底椎心的刺痛。

  见她这般,红叶淡然的神色也微沉,启齿似乎欲言什么,忽又闭了唇,强抑下已到嘴边的话。

  这夜,红叶破例把床让给了她。

  春日的野牛岭上净是满眼深深浅浅的绿意,牛羊散布其间低头吃著茵翠的青草,几棵大树吐著绿油油的嫩蕊,坡上也盛开著娇艳的各色春花,一片大好的春日光景。

  程含妙却忍不住潸然的泪珠,朝後方低吼,“放我下去!”

  她怎能与杀人凶手一起踩过这曾横陈著亲人尸骸与鲜血之所,死去的亡灵绝不会宽宥她的。

  红叶扶她下马。

  “我在前面等你。”说完话後他策马离去,留给她吊唁亲人的空间,这种情景他在身旁,只会加深她的恨意。

  程含妙缓缓的走过当日爹爹躺卧之地,驻足凭吊,眼婆娑,泪纷纷,她多希望只是作了黄粱一梦呵,醒来一切都没变,黄粱犹未熟。

  半晌,她抹了抹泪,往前走,心知再多的伤心也换不回逝去的亲人,她不能一直陷溺在悲恸中无法自拔,爹爹一定不会愿意见她这么悲凄的。

  红叶等在前头,拥她上了马。

  一路无语的进了城。

  街市填满熙来攘往的人潮,路旁一摊摊的各色小贩不停的吆喝著,热闹不已。

  “我想到以前住的地方瞧瞧。”

  “你还认得怎么走吗?”他问。

  她望了望四周,“我记得是在北斗大街底的,应该是……从这里右转吧,好像再过三个路口左转便是了。”她不太确定的道,毕竟那年她离开时才十岁。

  当他们寻到时,发现那落宅院早已易了主,他们被挡在门外,不得其门而入,还被恶仆驱赶,不能在门口逗留,只能走到一条巷弄远远观著。

  许久,红叶启口,“走吧,我们先去找落脚的地方。”

  客栈全没空房,他们觅了处民屋租下暂栖。

  安置妥後,红叶即离开,程含妙则走向了睽违已久的观音庙。

  她不怪那座庙里的菩萨没保佑他们程家,因为她知道菩萨不见得能庇护得了每一个芸芸众生,否则世上也不会一再有悲惨的事情发生,也不会有生老病死。

  人的祸福没理由全教神明承担,不可能只凭一炷清香与丰盛的祭品,就奢求成功富贵、平安喜乐、遇难呈祥。人间自有人间的法则,天也自有它的天理。

  踩著曾经走过的青砖,没多久她已置身庙前,那儿云集了各式各样的人,有来凑热闹的,有虔敬的香客,有摆著摊子的小贩,男女老幼杂沓其问,几无立足之地,人推著人走。

  忽然听到人丛中响起一阵很热烈的叫唤声,“风将军,您也来啦,风夫人好,还有风四少爷好。”

  程含妙抬眼望去,隐隐觉得似曾相识。

  风?风将军?

  程含妙细细思索,忽地低呼,“是舅舅,一定是的。”她努力的挤过人群,想走近他们看得真切,然而就在快到时又被汹涌的人潮给冲散,可她发现其中那名年轻男子似乎发现了她,正望向她,而她也认真的瞧著那人。

  蓦地灵光一闪,她张口叫道:“四表哥。”

  可她的声音被淹没在吵杂的人声中,无人听到,那名男子很快的便与双亲进入庙中。

  程含妙懊恼的挤在人堆中,终於在推挤了良久後,才得以入庙。她四下遍寻,怎么都找不到他们的踪影了。

  失望的待在庙中半晌,她才施施然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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