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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他放弃了!聿维韬不懂自己为何喜欢上眼前这看来很甜美,实则很折腾人的妮子。

  为她收敛凶恶表情,为她隐忍暴戾脾气,还为她丧尽男子气概,没良心的妮子竟把这一切都当作他在耍猴戏,真是够了!

  受创的少男心有些灰心,对两人的天壤差距又多了阴霾乌云。

  “我要去美国。”放弃的男声欲振乏力地宣告。

  “啊?”圆眸愣愣,“美国?过一阵子好不好,接下来我有好一段时间会很忙、很忙,忙得分身乏术。当然,厝内的工作我嘛A做,不会让你有闺怨的啦!嗯!不然我们可以先拨个时间去花东,或是去垦丁玩玩,三、五天还可以……”

  他悄悄叹气,“是我要去美国,一个人。”

  一个人?“哎哟!不要这么小气咩!我是说我忙,又没说不去。”她只是最近不行嘛!这样就闹别扭。

  面对她娇嗔的容颜,聿维韬心口一紧,撇过头,涩声道:“我要去美国读书,下星期的机票,也许五年,也或许七年后才会回来,你……如果你……”说到后来,他只觉喉头紧窒,胸口被沉重地压了一颗大石,说不出下文。

  他的话慢慢渗进她的脑袋,娇颜随之失去颜色,终至惨白一片,“你……你说什么?”没有预警、没有商量,就这样投下核子弹,轰得她遍地焦烬。

  “年纪、学识、历练,我都是落在你后方,让你回头牵着我前进。我不想再如此下去,现在的我无法改善既定的事实,但我想努力,努力成为……”

  “不要!我不准!”谁准许他一个人决定的?!

  “我想成为配得起你的男人。”深吸一口气,他毅然决然地开口,“我知道,我不能自私地要求你等我,如果可以,我会消灭可能出现在你面前的任何男人,然后保证我会成为最好的男人回到你面前。但这些目前我都不能做。唯一让我坚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要成为一个配得起你的人,也是最爱你的人……”

  “谁准许的?谁允许你擅作决定?什么年纪、什么学识,我不介意!你为什么要自己钻牛角尖想不开?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们这样很好,真的很好!”颤抖的唇,是在说服他抑或说服自己?她不介意的,真的不介意,去他的狗屁年纪、狗屁学历,这是他们之间的事,什么配不配,只要两人在一起很开心,为什么要去在乎别人怎么讲!

  “我介意。”漆黑眸子悲伤地瞅视着她,“介意不能给你任何实质上的帮助,介意会不会出现更让你心动的对象,介意别人的辈短流长,介意你会不会因为人言可畏而选择移情别恋。这些,我都介意。”

  他是当真的!蓄满眼眶的泪扑簌簌落下,她倔强地一扬头,抹去颊上的湿濡,“好呀!你介意,你在乎,你决定,那你想走就走呀!你说对了,我不会等你,什么五年、七年,我连一天都不等。只要你踏进机场的那一刻起,我就马上找另一个男人,而且要比你更小、比你更没学历、更没见识,让别人说得更难听。”红红的鼻头,湿润强忍不落泪的眼眶,紧咬下唇的颤抖小嘴,让说得倔强的话语,显得可怜兮兮,也让看者于心不忍。

  “你别这样。”他无奈的话语中有着不忍的心疼。

  “怎样?!你都能自私地决定一切,不和我商量,不问我的想法,只是口口声声说你要做个配得上我的人,讲得冠冕堂皇,你根本就只是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配得上我?哼!你怎么没问我,我要的是不是一个配得上我的人,还是只是要个能让我关心、能让我开心的人就好?”

  她倔强地在眼泪滴落眼眶前伸手抹去,不愿示弱。“我就是要这样!就是要任性,就是要不讲道理,就是不要听你的话,就是要乱来,就是要、就是要!”他为什么就是不懂?她要的,从来不是世俗片面的东西,她要的只是单纯的……单纯的两个人在一起呀!

  不舍的他唇角抿着无奈,张口想说什么,心头一阵紧揪,终是没出声地合上,无言地沉默,瞅视着拚命咬着下唇不落泪的她,心里满满地心疼不舍。

  “我说真的,我绝对不会等你,你一离开,我就要找别的男人,找一个会让我开心,让我随意撒娇任性的人,找一个不会自以为是的人,找一个——”沾泪的唇瓣堵没在他的吻中,深深地、不舍地吻……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拳头愤恨地落在他的胸肩,她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你怎么可以……”

  他没有回答,只是更深、更深地吻住她,像要吸吮出她的灵魂,绝望地、深深地吻着,不肯放手。

  捶在他胸肩的拳头捶着、捶着,渐渐软弱……渐渐平息……终至揪紧他的背,深深地陷在他的肩后,用力得近乎痉挛地颤抖紧紧揪着。

  是他先退开,隐在泪雾后的水眸眯细着眼,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他抹去她颊上湿濡的手有着几不可辨的颤抖,按在她眼皮上的唇久久不忍离去,喑痖的声音低喃一句,“要乖。”说完,他转身离开。

  他颀长的身躯没有回头,直至离开视线范围,都没有回头。

  伍菱幼仰头眯细了眸,头顶的太阳仍然光灿灿地灼亮发热,刺痛了她的眼,颗颗珍珠泪从眼角滴落,蜿蜒成伤心的河流,涓涓没入胸口。

  他不会回头了。她告诉自己,一再一再地重复,像颂唱的咒语。他不会回头了,真的不会回头了……

  她知道在他阴鸷的表情下有着柔软易感的心肠,总是太在乎别人,在乎到足以自残以顾全大局。对他父亲这样、对他弟弟这样,对她也是这样。

  他的离开,是不愿造成她的负担。他想求学上进,在她身边也可以,但他却选择了远渡重洋,只为空出她身旁位置,不让她有任何左右为难的机会发生。

  她都懂,他的顾忌、他的善良、他的敏感、他的脆弱,她都懂。可是……现在她没办法不怨他,真的没办法不怨他。

  怨他为什么不自私一点,怨他不狠绝一些、怨他……怨他……怨他不肯留在她身边。

  苦涩酸泪淹没了伍菱幼。她不会求他回头的,她会在第一时间找到递补他位置的宠物,她会笑得很开心,她会活得很尽兴……

  她拚命地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要哭泣,她这么一个清秀小佳人,登高一呼,马上就有数不尽的苍蝇蜂拥而至,不需要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只是,拚命安慰自己的话语起不了效用,抹去热泪的颊马上又濡湿,心沉溺在黑暗的深深海底浮不上来……

  她在心里愤恨地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理睬他了!真的!

  如众人预料地,伍菱幼没有去送行,事实上,她早在聿维韬宣布要去美国的当天就搬到红帮去,一直到聿维韬临上飞机,她都没有出现。

  “拜托,鬼才有闲时间去儿女情长。为他闹别扭?呵!别逗了!我可是堂堂红帮少帮主耶!犯得着自贬身价去做这种事吗?别傻了,阿母,你还是帮我想想,要怎么解决‘鬼见愁’利用基隆渔船偷渡大陆妹来台,抢我们红帮生意,还比较实际。”面对伍艳的关切,伍菱幼义正辞严地回覆了这番话。

  伍艳了解自个儿的女儿,一拗起来,嘴巴就像闭紧了壳的蚌,套不出一句话来。她能做的就是警告她五个儿子,别太关心小妹,万一问得太多、管过了头,幼幼可是会老羞成怒,怒气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大伙儿还是顺其自然,一切,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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