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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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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猎的可是人头,半点差错不得,否则——”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及顶头上司的严厉手段,均打了个寒颤,不敢多废话、多偷懒,火烧屁股的追进林子里去。 天气炎热得厉害,每天午、末两个时辰,暑热的空气仿佛死去一般凝固不动,教人打从骨子里直冒烟出来,这时候就是打猎、捕鱼或下田为生的人也要避一避,懒洋洋的躲进茅屋里或树荫下,躺一躺,下午才有力气继续干活。 “这林子大得很,万一那死者头钻到另一方向去……”胡地咕哝。 “你的耳朵搁在家里没带出来是不是?妈的,不是说过他中了我两只毒标活不成,咱们是要找到他的尸体,割下他的人头带回去交差。” 一听这话,胡地又怨艾起来:“搞什么?反正那死者头是活不成了,还不放过人家? 老大也够狠的,枉叫咱俩在毒日头下苦熬着,其实,哼哼,管他是烂死在林子里还是教野狗叼去,何必去切他人头,多晦气!你不怕他成了无头鬼回来找你?” “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青天白日的,哪来见鬼的事?你再磨磨蹭的,把人搞丢了,老子把责任全赖到你头上去。” “谁信?”胡地狡黠的反问说:“谁不知咱们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 胡天瞪了他一个白眼,真是家门不幸,出这等赖皮弟弟。 树林里一切都静息着,地上干叶铺成金黄色的地毡,偶尔有一只兔子在哪儿跳跃或咀嚼落地的果子,忽然一只怪鸟粗哑地鸣叫,许多鸟雀都振翅往天空里翱翔而过,那野兔儿睁着无辜的红眼睛朝上看、只见无数弯曲的树枝向天空伸展。 空气是这样的沉闷,树林里也是一丝风儿不透,一切都像毫无生命似的静息着,对照花人眼的烈日作无言的隐忍。 “回头打只野兔回去烧了,再来一壶好酒,今日这晦气便算消了。”胡地吞了四垂沫,忍不住埋怨:“这有钱老爷的财富,我看硬是吝出来的,平常少鱼少肉不讲,连咱们老大去叨扰他几天,也是有肉便没鱼,有鱼使没肉,这餐吃剩的下一餐又端出来,算什么待客之道?更别提咱们做下属,两天吃不到一块肉,嘴里哈出来的全是葱蒜气,半点油腥也不闻。” 胡天也是难受,所以答应待会捉只野兔回去进补。 “阿地,再忍耐几天,咱们会有好日子过的。” “阿哥,你看真能成功吗?”这辈子只求吃好穿好,再有几个小钱去赌两把、去找小妞,从没想过银子多到拖不动是怎样的情况,难免将信将疑。 “少没出息!有老大在,万无一失的啦!” 胡地心想走一步算一步,事情若成功,他们可以从中多捞几把,过几天吃香喝辣的舒服口子,万一失败了,反正主谋者不姓胡,跑快一点就是啦! 天生脊梁骨少一根,能伸能缩,方是大丈夫。 世事如棋局,或许他们鸿运正当头也不一定。 胡天、胡地对自己“拿得起放得下”的胸襟,是有点自负的。 自负又怎样呢?生命中除了吃喝拉撒睡以外,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谁都晓得没有钱便不能生活,想清高都清高不了,你的肚皮头一个便不答应。所以,哪儿能生存便往哪儿钻去,他们从来不假惺惺,说小人也是小人,不过是真小人,天生缺少香烟莲花的本事,想当“伪君子”也不够格。 他们没什么思想,不懂得狗屁心灵生活,只知道“吃进嘴里、拿在手里、抱在怀里”才是最实在的英雄岁月。 只因学了一身好功夫(也不如是算三流、四流,或是末流),混世走道,讹吃诈骗,打赢了几个地痞无赖,踢翻了一间诈赌的赌坊,博得一点名气便心比天高,在街头巷尾收起保护费来,不可能再回去过小老百姓的生活;在他们看来,那些数着铜钱过日子的穷老百姓是活该受他们统治、压榨,谁叫他们没本事,祖上不积德嘛!直到碰上一位真正的高手,三两下便给打得鼻青脸肿全身瘀伤,连滚带爬,哭爹喊娘,好比英雄落难; 为求明哲保身,马上见风转舵,甘愿跟人家出来见识一下大千世界,像两只伏在主人脚边,对弱者张牙舞爪的忠狗! 因为受到主人的冷眼和蔑视太多了,所以他们对主人的一举一动处处留神,对自己安危时时留心,有点像狗似的把尾巴藏在两脚间,永远留一手,忠心可矣,卖命免谈。 所谓的荣华富贵,也得有命享用才行。 在这方面,他们是不大贪心,甚至有些懒惰,不肯卖力去追求,只愿寿比南山,又能像老鼠一般到处都有得吃,即使检主人吃剩的,也足够饱得打嗝。 对于乡间生活,可以想见他们很感厌烦。 “鸟个梧桐镇,果真比鸟肚子还小,只塞得下一群乡巴佬。土蛤模,连一间赌坊、窑子都没有。”胡地实在是累了,没有消遣娱乐不讲,一上午就浪费一个糟老头,还没完没了,有够烦的。 风像死灭了,一草一叶都动也不动,人的火气蒸腾。 “咦,等等。”胡天突然道。 “什么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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